张雱轻轻“嗯”了一声,痴痴望着解语,也不说话,也不动。解语推推他,“下去吧,坐在马车上做什么。”张雱方不情不愿的动身下了马车。
垂首侍立的丫头、仆役跪倒一片,“恭迎少爷回府!”张雱扫了眼伏在地上的这些人,回身扶解语下了马车,两人并肩走入府中。何伯在后面吩咐道:“都起吧,起吧。好生服侍着,不可大意!谁若惹了少爷生气,仔细你们的皮!”一边差着众人该做什么做什么,一边使人去了靖宁侯处报信。
当天便有靖宁侯府的人送来锦衣卫服饰,来人看着张雱的脸色,满脸陪笑,“侯爷吩咐了,命少爷去锦衣卫当差。侯爷还吩咐,让少爷空了,到凌云阁陪侯爷饮茶。”
张雱爱理不理的点了点头,来人传完了话,倒退几步出了厅门,松了口气。何伯一路送他出去,他笑容满面拍拍何伯的肩膀,“老何,这趟差使你若办好了,侯爷定有重赏。”何伯笑着把他送走了。
张雱安置好解语,当天便去了锦衣卫,又去诏狱看了安瓒。随手拿出黄白之物,打点上下人等,锦衣卫诸人见他出手大方,各各喜得眉开眼笑,“不是大事!这安瓒进来也个把月了,什么也不说。让他养养也好,不然真弄死了,到哪里要口供去?”反正马衡近来忙着旁的案子,好像把安瓒忘了,众人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任由安瓒延医调养。
解语知道安瓒没有生命危险,略略放心。只是张雱也打听不出安瓒到底是为了什么被下了诏狱的,只隐约听说,似是得罪了杨首辅,又似是牵涉到了漕运秘辛。
“你身子本就娇弱,这一路奔波很是劳累,先歇息几日吧,伯父的事情,咱们慢慢打听着。伯母和小弟的事,也要慢慢打听。”张雱的话,解语听来也觉有理,是要好好休养几日了,腰酸背痛,浑身跟散了架似的,幸亏老爹在狱中暂时安全。
六安侯府。
傅深和爱妾全姨娘缠绵一夜,次日心满意足的离开。全姨娘也是心满意足:她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六安侯府三姑娘解忧,要到了京城最时兴的首饰、衣服,要到了英国公府赏花会的请贴。
解忧已是十四岁了,生得花容月貌,又聪明伶俐,可惜受庶女身份所累,总被关在六安侯府内宅,极少出门见人。“养在深闺人未识”,这可不行!解忧若不出门见客,有谁会知道六安侯府有这么一位才貌双全的三姑娘?她的终身岂不被耽误了?
一身碧绿衫裙,活泼可爱的解忧姑娘,手持一枝杏花走了进来,快活的嚷嚷道:“您看!这花多漂亮!”一副少年不知愁的娇憨模样。
全姨娘怜爱的看了女儿一眼。这孩子,她是太顺了,不知道人间疾苦。全姨娘也是傅深在宣府时所纳美姬之一,她人既美,又有心计,生了女儿后借口孩子身子弱,拖着不送走,天天拉着傅深看几眼孩子,果然时间久了,傅深对解忧有了感情,他慨然许诺,“回什么京城,你放在身边养着吧,我也能时时见着闺女。”
六安侯府规矩严,并没有妾侍亲自养孩子的例。凡妾侍生下子女,全要抱回京城,由侯夫人抚养。所幸解忧是女孩,凑巧同样庶出的二姑娘在京中夭折了,傅深本就儿子多,女儿少,闻讯大怒,“如此不经心!”写信回去发了通脾气,府中也就没敢提让他务必要把三姑娘送回。于是,幸运的解忧姑娘,得以在父母身边长大。
只是回了京,一切就都不同了。侯夫人鲁氏,将门虎女,眼里是不揉沙子的,妾室姨娘、庶子庶女想在她面前捣鬼,门儿都没有。傅深人粗枝大叶的,也别指望他能细致周到的连内宅都照顾到,在这六安侯府,自己母女二人想过得好,全要凭自己一点一点谋划。全姨娘听着解忧嘀嘀咕咕说着些琐事,眉间眼底,全是温柔。
“又该去给夫人请安了。”解忧撅着小嘴说道。她不想去,她怕一脸严肃的侯夫人,也怕侯夫人身边端庄美丽的大姐,傅解意。在傅解意面前,解忧总觉得自卑。
全姨娘笑道:“去吧,莫怕。”这傻孩子,怕什么呀,侯夫人只是严肃些而己,她可是什么也不敢做。这府里,有太夫人,有侯爷,且轮不着她为所欲为呢。
解忧磨磨蹭蹭去了侯夫人处,依足规矩请安行礼,略坐了坐,便忙不迭的告退了。傅解意冷眼看着她退走,有些不满,“父亲也太宠着她们母女了,瞧瞧,这穿的戴的,快赶上我了。还有没有嫡庶之分啊。”
鲁夫人慢条斯理说道:“她要跟你一道去英国公府,那么多夫人小姐在呢,穿戴的不好了,也是咱们府上没脸。由她吧。”傅解意走到鲁夫人身后替她捶着背,笑道:“娘真大度,想得周到。”
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狠戾。什么姨娘,庶女,根本不值一提,侯爷养在芷园的那个女人,才是心腹大患。背夫私奔的女人,也有脸回来!
鲁夫人想着想着,心里无比气愤。你傅家不错是开国元勋,富贵至极,我鲁家也不差啊,与你傅家正是势均力敌!这么着不明不白把个前面人弄回来,将我放在何处!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不能任由侯爷胡闹了。鲁夫人闭目享受着女儿的服侍,这般乖巧懂事的解意,她永远是这府中的大小姐,唯一的嫡出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