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想杀他。
说不出的滋味在心中,白翼最后却连苦笑都不得。
知晓了往事回忆的叶暄妍杀意更重，她接连数剑向白翼刺去,一剑胜过一剑，只叫他防不胜防。
剑霜凝结,在二人之间划出一片片冰花,晶莹剔透，碰之即伤。
白翼躲了不下百次,渐渐地竟觉着尝出了些乐趣。
他幻化成一道道幻影，将叶暄妍包围于其中,并一声声唤着，虚无缥缈。
“暄妍,我在这里,这里……”
叶暄妍心神不宁，不由停下剑来,神色冷如冰霜。
她必须沉下心来在一层层的幻影之中寻找白翼的真身。
不知从何时起，二人的周身开始降下了雷声。
起初,并不能引起胶着于眼前之战的注意。
直至其中一道最大的雷从天而降,若任其发展，下一刻便能让叶暄妍灰飞烟灭。
白翼瞳孔骤缩,他蓦地收回数十个幻影,在巨雷即将伤到叶暄妍之前的一瞬，向她扑去。
剑体穿过了白翼的胸膛。
而巨雷落下，炸裂了半座山头，所经之处,火光四射。
叶暄妍惊骇地向白翼身后望过去，继而低头，看向已然被染红的剑体。
白翼笑着，嘴角却有血蜿蜒而出。
他道：“真好，又被你刺伤了一次。”
指尖微颤，叶暄妍面色苍白至极，她想将剑拔/出，却又怕这样会越发伤着白翼。
“我死不了，我共有九条命，如今，起码也还剩四五条吧！”
他的眼似是琥珀，染了笑意，便越发的剔透。
叶暄妍不信，“九条命？你是九尾狐吗？”
就着这个姿势，白翼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不是，可我曾经杀死过一只九尾白狐，我夺了他的命数。”
哑然片刻，叶暄妍不禁叹道：“白翼，你这一生，究竟要夺走多少他人的东西？”
白翼后背微僵，他贪恋着她不曾将他推开的温暖，“我之前说过，弱肉强食，这一点，没有人能不认。”
“是吗？”
在他身后，月白色身影的少年冷了眉眼。
“我若是在此时向你补上一剑，是否也算得弱肉强食，是六界之中求生的定数呢？”
闻至一字一句，似是在昭告白翼的死期。
他的手中一把碧色长剑尚未出鞘，灵力充斥于剑身之上，看似应是一把上成成色的剑。
白翼听罢，只是极不舍地放开叶暄妍，继而一步步地向后退去，直至一把剑彻底离开他的身体。
血肉抽离之声再清晰不过，哪怕是叶暄妍也为此吸了一口气。
白翼捂住正在流血的伤口，转身对闻至笑道：“你来杀我吧！”
闻至曾向叶暄妍许诺，将来要帮她杀一人，而这一人，叶暄妍却从未想过会是白翼。
少年抬眼，肃杀之气甚重。
银剑出鞘，在手心划出一道血虹，继而洒向身后的深谷，锁妖塔塔尖吸收了他的血，开始不可抑制地发出轰鸣之声。
闻至：“锁妖塔的命数若是都为你所用，六界将何在？我的血，集妖魔两界气运，倒不如扰一扰这其中的妖气。”
白翼戏谑地看着他：“你就不怕锁妖塔被你毁了？我当年毁了擎天塔，放出了魔尊，你今日，又要放出谁呢？”
闻至身形如影般迅速，白翼一番话方才说完，前者的剑，便已入了后者的胸腹。
黑血滚滚而出，竟是带了毒，闻至在他耳边轻语：“你为桓璟用的招数，今日我也对你用一次，我欠叶暄妍的一条命，今日我也还了，他们二人，我都不再相欠，而你，我只想让你死，没有理由！”
白翼冷笑一声，“是吗？”
天雷再次降下，在叶暄妍和另外二人之间劈开万丈深渊，且深谷依旧在一点点裂开，她不得已退后数十步，继而驻足远望。
这雷来的奇怪。
白翼没有兵器可用，次次出击便只好只用法术，而闻至的剑法看似极稳，实则虚之，他步步退让，一时便乱了心态。
毕竟白翼有重伤在身，若是自己连他都打不过……
闻至不由便让白翼占了上风。
最后一道光影，直入闻至心肺，他猛地跌下身/去，鲜血喷涌而出。
哪怕是银剑，也落到了白翼手中，他冷笑一声，让白翼感知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穷奇，你也不过如此！”
少年的月白色衣袍已被鲜血染红，伤至心肺，甚至连起身反抗的力气也不再有。
他颓丧地闭上眼，倚在不大的石块前，等待最后一剑刺下。
巨雷再次落下，在白翼与闻至二人之间亦劈开一道深谷。
闻至劫后余生般地睁开了眼，他抬头望着白翼身后的长空，眼中现出惊艳之色。
墨色长袍在空中飞舞，那人的眉宇间皆是君临天下的气魄。
玉冠束发，容颜俊美，他的一举一动，都足以吸引六界之人的目光。
神尊归位，天雷骤降，一切就都说的清楚了。
闻至心中畅意至极，多日的筹划，终于实现了。
当初他被叶暄妍带上九重天时，风神就将所有的计划告知于他。
风神手下有一局棋，棋子却只有一个，那便是白翼。
白翼对于叶暄妍的执念，对于神尊的恨意，正是这场劫数的关键。
这颗棋子是颗活棋，他每走一步，便在神尊和云仙的历劫之路上多添一道劫难。
冥界重岚也好，蒙江火灾也罢，白翼自作聪明以为可以和风神对抗，却不想，偏偏正中对方下怀。
他说的没错，叶暄妍到人界去确实是为助神尊历情劫，但与此同时，也是她自己的劫数。
上仙之路，从始至终，都不会只是功德那么简单。
白翼错了，错的离谱。
白翼僵硬地转过身去，对上了空中那人的目光，一道仿若凝视深渊的目光，看向他，仿若对待死物。
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神尊也好，人界帝王也罢，都是这张脸，同样的让他恨之入骨。
白翼拖着已经几乎残败的身子，向那人所在之处走去，每一步，身后都是缠绵的血迹。
直至此时，叶暄妍才惊觉事态的不对之处。
她想转身，然而身子却仿若僵住。
直至那人的声音在身后的高空响起，沉稳至极：“白翼，好久不见！”
信念在一瞬之间崩塌彻底，心跳亦仿若静止，似乎这世间的一切，只剩了那道让她熟悉而又害怕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