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空拉拉的,人都在衙门跟前。
“这里没剩饭,走走走。”伙计跟赶苍蝇似的,烦躁的神情挂在脸上一览无余。
姜酒从东跑到西,正是累的时候,扶着柱子,对阿祁道:“有些人天生就是给人做伙计的命。”
“你她娘的再说一遍!”伙计怒了。
“我说,你这样天生就是给人做伙计的。”姜酒很倔,嘴也硬。
伙计阴森森看着姜酒,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菜刀。
“持刀伤人,真他妈没胆!”姜酒嘴上这样说却还是脚底抹了油,抢先拽着阿祁跑了。
“你别看我现在在跑,其实我方才是很想拿把菜刀试试他的骨头硬不硬的。”姜酒说。阿祁点点头,末了听姜酒又说,“你别学我骂人。”
*
两个人第三次见到大黑狗时姜酒没停住脚步,往前一冲,牵着的阿祁也踉踉跄跄在地上翻了个跟头。
“姐姐?”爬起来的阿祁见到躺地上一动不动的姜酒赶忙去瞧她。
此时是在一条长巷,巷子比较宽阔。高墙挡着日光,阴暗的地方生着青苔,风一吹过还很凉爽。
阿祁头上落了一片阴影,他抬起头来,撞见一双剪水眸子,穿着白色直裰的师爷俯身,手上的扇子打开,为阿祁扇了扇风,问道:“怎么了?”
“我姐姐她……”阿祁犹豫了会,看着还闭着眼的姜酒,打心底真以为她有事。因为短短一些时日里,姜酒在他的脑海中已经留下了很健壮的印象,今个这样委实不寻常。
“她好像出事了。”
师爷看了半晌,蹲下身子,收了折扇转而摸出了两个铜板给阿祁道:“买两个馒头来。”
阿祁一愣,捏着铜板的手顿了顿没有离开。
“买四个馒头罢。”师爷见状又给了他两个铜板。
日头被云遮住,光线暗淡几分,那只大黑狗无声地从师爷背后窜出来吐着舌头,两个乌溜溜的眼珠子映出了阿祁的身影。
阿祁跌坐在地上不敢动,对狗的恐惧已经深深埋在心里。
“出息。”
姜酒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把眼睛睁开了。
看着师爷,姜酒细细把他上下扫察了个遍,最后觉得,这是很斯文的人,只不过越是美好的皮囊之下,越是说不准这个人的心究竟是有多黑。
“你给我们四个铜板,想做什么?”姜酒爬起来,把衣服上的灰尘拍了拍,纵然她穿的本就是一件看不出原色的,她依然是乐此不疲。
师爷不说话,等着她整理完衣服后才悠悠道:“我觉得你是个很有意思的小乞丐。”
姜酒抬眸,这个人唇畔有笑,一双秀气的长眉斜飞入鬓。
她沉吟了会,之后道:“我在衙门见过你,这个小怂包是我捡来的,四个馒头换不了。”
师爷的眼睛很亮,于是和蔼问道:“我还缺两个小帮手,四个馒头雇你们如何?”
“你这是打发乞丐。”姜酒笑笑,后知后觉想到自己目前正是乞丐身份,于是梳理梳理头发后她拍着阿祁的肩膀说,“每天四个馒头,你看如何?”
师爷背着手,不点而朱的唇不着痕迹微微弧起,眼里映着她灰头土脸的样子,斟酌斟酌道:“你的小脑袋很聪明呢。”
姜酒:“……”
姜秀才说,姜酒的小脑袋晃一晃都能听到水声。
她抬眼,欲言又止,因为师爷这张脸总是笑眯眯的。一个人笑起来,且无论旁人如何放肆,他都翻来覆去都是这一个表情,道行绝对是姜酒这个小面瘫够不上的。她笑起来是猥琐,这个人笑起来就是道貌岸然,委实令姜酒不解。是以这往后姜酒的小本子上总记着惹师爷生气的种种,多数时候师爷会笑着叫她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