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人吵吵囔囔,慌张争辩,梁二添单是跪着,理都不理他们一下。
两相比较,许璟就心里有数了,对门外跪着的人说道:“你们是不是还当我傻?”
最简单不过的一句话,杀伤力倒大,堵得跪在门外吵闹哭号的人刹那间安静了,纷纷都忐忑地埋下头去。
“事情我不往下追究了,你们也别掂量着再来瞒骗欺负我。”许璟坐着,语气虽平静,但每一个字都有着不轻的分量,直压得众人不敢抬头,“你们回去,该干嘛干嘛,洗菜的好好洗,切菜的好好切,烧火的好好烧,做副厨的,就多帮衬着主厨一些,主厨毕竟来府的时日短,经验也不如你们足。只一点,别再生祸,不然的话,全都给我滚出王府。”
罗副厨的胖身躯抖了抖。
许璟再对梁二添说:“还有你,有话好好说,不能好好说的就来告诉我,别随便动手打人。”
梁二添点头:“是,我记下了。”
最后,许璟又总结了:“既然你们同为我东靖王府的人,就应该友爱互助一条心,差事当得好,自然是少不了好处的。”
众人受教,羞愧退下。
许璟叫住了要走的梁二添:“你留一下。”
梁二添忙拘谨站住:“在。”
许璟言语里稍有苛责的意思:“你动手不分轻重的吗?看把人都打成什么样了。”
二添不自在地搓搓手,支吾道:“那个我……我在少林寺待过,给寺里的僧人们烧过好几年的斋饭,有一位师父说我根骨好,教了我……教了我两套拳法和一套棍法……”
许璟不觉心头一跳,大惊失色:“这么说,你第一天和后院人起了冲突时还是念着‘我佛慈悲’,特地手下留情了的?”
二添脸红:“后院一大帮的妇人,我从不打女人。”
许璟觉得非常神奇,误打误撞还捡到一块宝。
青荷也是听得瞠目结舌,这时缓过神来说:“梁二添你行啊,不光能当厨子,还能当护院。”
梁二添连忙摆手:“不行,不行的!厨子是厨子,护院是护院,你既要我当厨子,又要我当护院,我可要讨两份工钱。”
许璟乐不可支,问青荷说,给梁二添的月钱是怎么算的。
青荷说,董账房定的是一月六两四钱。
许璟笑着说:“那就去告诉董账房,以后二添也算是王府的护院,没人上门滋事最好,一旦有人来寻衅,就让二添出面打趴他们,一个月的月钱,给十五两。”
许璟谈笑风生间,就将二添的月钱翻了倍,二添高兴坏了,千恩万谢作了无数个揖,最后才喜滋滋地回后厨去了。
往后的几天,东靖王府也忙开了,虽然许璟只说要吃碗长寿面,可底下人不能就这么办,杨总管和后厨商量着列出了一张酒菜的采买单子,提前交给了办事的人,叮嘱一定不能懈怠,要买最好的食材,好好做些菜出来,叫安乐郡主的生辰过得开心和像样。
裴小侯爷依然是每日都来王府拜望,却还是回回见不到许璟,他也不生气,来了就留在王府喝盏茶,喝完茶,人也就打道回府了。
有一天,许璟正要出去,才走到前院,就看总管把裴小侯请进了府里,她赶紧拽着青荷躲起来,等裴琦先进了前厅才敢扒着大水缸露出一双眼睛来。
青荷高兴地说:“郡主,小侯爷又来了,可见他对您还是很上心的。”
许璟嫌她肆意浑说,忍不住打了她一下,训_诫_道:“什么上不上心的,别口中胡说乱道。”
“本来就是嘛,日日都来,多在意郡主。”
无端端地,就泛起恼意及失落来了,许璟转过身,背靠着大水缸蹲在地上,垂头低声嘟念:“现在上心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
青荷没听清:“郡主说什么?”
许璟抬起脸,忽有一片白在她眼前坠下,紧接着就是第二片、第三片……她愣了愣,伸出手掌接住了一片,惊讶看那轻飘的白物在温热的掌心里化作了一小点水渍,她不禁惊喜叫了一声:“下雪了!”
青荷惊了一跳。
许璟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赶忙拉起青荷往后院跑去:“快走!”
那一句“下雪了”,裴琦先是听见了的,他听见声音,也知道那是许璟,不觉放下了茶盏。
裴琦先听得出,杨总管何尝听不出呢?只因许璟是称病不见客的,于是杨总管只得故意赔笑说道:“府里新来的丫头,毛躁得很,扰了小侯爷喝茶的清静了。”
裴琦先没说话,站起来走到门口。
阴沉的天上絮絮飘白,果然是开始下雪了。
裴小侯出神看了一会儿,垂下眼睫,弯起嘴角淡柔地笑了笑:“既然下雪了,我也就不在府上多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