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年岁已久,照片有些泛黄,只从书页间露出一角。因为她站得角度问题，看不太清。
温乔晃神地空隙,面前落下一道阴影,遮住了她的视线。
“温乔。”
顾景宸的嗓音清越，低声时几乎点中了声控的死穴。
“嗯？”温乔的注意力被分散,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你挡到它了。”
温乔稍怔,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身后的猫。
豆芽正悄无声息地躲在她身后,肉嘟嘟的小爪子扒拉着她靴子上的配饰，玩得不亦乐乎。
“……”温乔用怀疑的视线打量了几遍门的宽度，再看看纤瘦的自己，唇角扯了扯，“你确定我有这么宽吗？”
做完坏事就被发现的豆芽,自觉地往顾景宸身后躲。
“喵～”
豆芽从他身后露出脑袋,舔了舔爪子,有点小得瑟。
“我看它就是因为你的偏心,才缺少来自社会的毒打。”温乔的视线直追着它，有些不爽，“你真不觉得我是受欺负的那一个吗？”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待遇竟然还没一只猫像样,就觉得无比的憋屈。
顾景宸无声地笑了笑。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温乔唇角的弧度一顿，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顾景宸掀了掀眼皮,不知道她又想玩哪出，“怎么了？”
“难怪没有。”温乔佯作恍然大悟，报复性地弯了弯唇角，“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就你这所作所为，比较适合跟猫厮守到老。
温乔正预备着自问自答，结果不等她一语致胜，顾景宸先一语致死。
“为了给你留点面子。”
“……”温乔被噎了一下，纤浓的睫毛颤了颤，她唇角快要得逞的笑意微僵。
他这说的是人话吗？
“乔乔的心脏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温乔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视线幽怨又柔弱，她抬手捂了下胸口，“还有不该承受的暴击。”
“你今年应该已经……”
没来由的默契，温乔几乎瞬间领会到他想说什么。
“不，我还小，我今年一定比你小！”温乔瞪了他一眼，冷笑着打断他，“我认真的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提年龄，我以后就找个姓顾的结婚。”
顾景宸眉梢一挑。
这算什么威胁方式？
“我结婚后要是生个儿子，我就给他起名叫顾景宸，”温乔面无表情道，“以后咋俩就是母子关系。”
“胆儿肥了？”顾景宸深邃的眸子里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没学过‘弟子事师，敬同于父’？”
“呸，清醒点，”温乔哼笑了一声，嗤之以鼻，“你就不配拥有我这种小可爱。”
被这样的视线看得心尖柔软，顾景宸无声地勾了下唇。温乔话还没说完，他忍不住伸手，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柔软的唇角。
“再说一遍。”他捏住了她的脸颊，似笑非笑。
顾景宸眉宇间的疏淡，似乎因为这一笑被驱散了，五官柔和了下来，难以言明的温柔。
她的目光与他交错，周遭突然安静下来，氛围变得古怪。
反应过来现在微妙的境地，温乔的舌尖顶了顶齿关，声音卡在了唇齿间。
顾景宸忽地松开手，眸色淡了下来，“你下去吃吧，我今晚还有饭局。走的时候再叫我。”
“哦。”温乔飞快地敛回视线，似乎急于从尴尬的境地脱身，她转身就走。
等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顾景宸的神色越发淡了下来。
他半侧过身，垂了垂视线，修长的手指将那张照片推了进去。
某一瞬间，他有些恍惚，他不清楚自己是在担心什么。原本就不是特别的东西，只是一张旧照。
人都在变，温乔未必能认出来。
他见过她，在小时候。
**
那是事故发生后的住院期间，也是第二人格初次出现之后。顾景宸恢复意识时，他已经置身在另一家医院里了。
他根本就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头一次出现这种状况，顾景宸完全理不清头绪，正预备打电话让人来接，他看到了温乔。
小丫头应该是从病房里溜出来的，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抱着一只绒毛熊，穿着拖鞋“卡塔卡塔”地走。
她跟在看诊的病人后面，亦步亦趋。
她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养的一只英短，似乎很想摸一摸，样子看上去很滑稽。
被她的举动逗得想笑，顾景宸也确实压低声音笑了笑。
那时候小温乔听到了，回头瞪了他一眼，结果怔了怔，丢开怀里的绒毛熊就朝着他扑了过来。
“哥哥，你来了！”她伸开双手抱住他。
他看着一头扎进自己怀里的小丫头，稍稍怔住。
小丫头的个子不高，还不到他的肩膀，长得倒是挺好看，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有些委屈地抬头，“你迟到了，乔乔以为哥哥不来了呢。”
他对她的话没有丝毫印象，但无意识地心软，也没扯开怀里的小个子，“哥哥遇到点事情，来晚了，我给你买礼物好吗？”
“真的吗？”她的眼睛亮了亮，伸手一指身后，“那我想要那只小猫。”
顾景宸的眉心跳了跳，实在没料到，小个子不要糖也不要玩具，倒是想养宠物。
这是医院，他还真没地方买。
转身时，小个子才注意到抱着猫的病人已经走了，撒开手到处看了看，“……没有了。”
“我以前也有小猫的，不过妈妈不喜欢，送走了。”她瘪了瘪嘴，有些泄气，“等我长大了，我自己住，就有机会了。”
“哥哥明天给你带好不好？”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买一只漂亮的。”
“乔乔就想要那一只，”大约是因为没摸到而委屈，她揉了揉眼睛，“不过你给我也不能带回家。”
“我给你买一只一样的，带它来找你玩儿好不好？”他耐着性子问道。
“那你不会骗人吗？”小个子戒备地看着他，“你今天就迟到了。”
“不骗你。”他勾了下唇，“你在哪个房间？我明天来找你，平时不要乱跑。”
“你今天一直不来，我才跑出来的。”她十分乖巧地点点头，“乔乔平时特别听话的。”
他一直把她哄到了病房门口，进去之前，她在自己口袋摸了摸，朝着他摊开掌心，不放心地叮嘱，“我可以给你糖，你明天不能不来哦。”
“好。”他将糖果从她掌心拿走，推了推她的肩膀，“快回去。”
病房内她的母亲又急又气，对着请的保姆一顿训斥，见到自己女儿完好无损，才缓了缓脸色。
他那边一样鸡飞狗跳，他母亲的机要秘书责问看护的人失职。
先前被他甩开的那些人冷汗都下来了，后来委婉地跟顾景宸表示，希望他下次从病房出来时，能带上他。
顾景宸对人向来客气，也没为难人，也不阻止他们跟着，只是不理会代买的提议，非要自己去宠物店。
所有人都以为他一时兴起，也不敢说什么。他连着逛了好几家，才找到一只外形相仿的英短蓝猫。
不是纯种，不过他也不在意。
但是第二天，他带着那只英短去找她的时候，他没见到她。
护士正在整理病房，腾出来给新的病人。见到他在门口晃了神，客气地提醒他，“你来找人吗？这个房间的病人上午已经出院了。”
她已经离开了。
倒也算不上失落或者别的什么，他仅仅有点败兴。小丫头可能没有那么注重说过的话，他就是有点太较真了。
顾景宸没再刻意找过她，一面之缘而已。
只是他把那只猫留下了。
可能这么多年形成习惯了，他有洁癖，但对英短蓝猫的耐性出乎意料的好。上一只老了的时候，新的小家伙还是这一种。
这件小事其实无关痛痒，短短的一个多小时相处，和一个小习惯，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影响。
直到他在沪上，“初次”见到温乔，她母亲喊了一声“乔乔”。
原本打算离开的他，顿住了脚步，在并不知道是否是巧合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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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宸垂了垂眼睑，思绪回拢，他伸手将那本书重新摆放好。
他拉开了书柜的暗格，盒子里躺着一份档案袋，里面是关于她的全部资料。
在去斐济之前，他就知道她是谁了。
不过没什么意义。
从某种程度而言，他并不期待跟温乔有什么牵扯；或者说，他并不留恋那段时间，满溢着痛苦和不幸的时间。
尽管和她的一小时回忆，还算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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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触到了他什么霉头，温乔总觉得刚刚缓和下来的关系，突然冷淡了下来。他似乎刻意掐着一个恰到好处的态度，隔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