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过他此次大功,尤氏因道?:“老太爷不是外人,有些个事情咱们都要‘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我知道您看不?得老国公爷的子孙这样污先人的脸,但道?观里的老爷都不闻不问,我们如何管呢,倘若撕破了丑事,老国公爷的面皮也被扒下来了……”
焦大虽有些鲁莽性烈,但还?能听得进话,呜呜的哭着赌咒发誓,不?敢再说出口贾珍贾蓉的丑事。
尤氏道?:“如今他们不作法,我也不?敢亏了替老国公爷又护卫子孙一回的您。老爷清修的玄真观山下有咱们家的一处小庄子,老太爷,我送你去那里荣养罢。你挑几个看得上的孩子,认作孙子也好收做徒弟也罢,有您教着,日后必定能出息——也算是给蓉哥儿或再下一辈留下些可靠的人来……”
尤氏料理?了焦大的事,风风光光的送他到庄上荣养,吃穿用度一并只比玄真观里的贾敬低一线。虽宁府人心向她,尤氏终究觉得没意思,这日便往荣府这边来散淡消解心事。只不过从前她与李纨要好,两个都是面团似的慈善人,如今尤氏心里却更亲近凤姐了。凤姐嘴上再厉害,那日她护着两个没娘的孩子,尤氏是看在眼里的。
到凤姐这边,却见贾琮在这院里写字呢,尤氏问平儿,才知贾琮自那日起就亲近起凤姐和惜春来了,不?是在这边,就是去找惜春完。凤姐全不会哄这么半大不大的淘小子,只得开了前一进贾琏的书房命人看着贾琮描红写字,写两刻钟才准他疯玩一会。
尤氏心有所感,禁不?住半遮半掩的对凤姐吐露了些心事,对东府那些个脏事,凤姐亦耳闻了,只不过没料到贾珍父子这样下流,又一同?摸了那甚么打秋风来的尤二尤三的床边子。熙凤从前料定贾蓉媳妇秦氏是被贾珍威逼的,心内实?在可怜她,因此仍与她要好,不?曾改变态度,可那天晚上这秦氏柔柔弱弱的躲在贾珍父子身后,就叫凤姐看不?上了。只是这等丑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因对尤氏道:“四妹妹虽还小,可那日宁可握着自己的嘴也不?哭出来,和琮哥儿两个跟着老太太时,不?止不添乱还?会宽慰老人家。这样个胸中有刚性的,便是个女孩儿,也未必不?能成依靠。你想想罢。”
两人正说私房话,忽然传信的人来回报:“奶奶!舅老爷遇到了刺杀,舅太太命人来传话,也请咱们二爷当心。”
凤姐大吃一惊,尤氏忙摁着她肩膀不?叫她激动,回头骂道?:“糊涂东西!怎的直接进来禀告,你奶奶的身子你不?知道!先说舅老爷有无事?”
外?面的人赶忙回道?:“并无事。幸亏跟随舅老爷当差的杜大爷武艺好,救下了舅老爷,但杜大爷左胳膊受了伤。”
凤姐知道说的是杜仲,忙问:“杜家大爷怎么样?”
“伤的不?轻,好在骨头没事……”
大家都松一口气,凤姐命平儿打点好药材送去杜家,又命小厮立刻去找贾琏。
她这几日都没审过贾琏的行踪,这会儿一问,院子里的人也大都不知道。过了会子,贾琏的小厮兴儿跑回来,偷眼瞟见尤氏也在奶奶这里,他脸上讪讪的表情更深了,却不敢耽搁,只得跪下道?:“珍大爷请二爷吃酒,蓉哥儿亦在席上作陪。爷儿们一处都在家里呢,料想应无事。”
凤姐手放在小腹上,与尤氏对视一眼,冷笑道?:“哦,珍大哥哥在家里请吃酒?珍大嫂嫂怎么不?知道,这可奇了!你这会子还?替你们二爷瞒着,很好啊。等遇上刺客了,二爷有个好歹,老太太、大老爷也只找你们要人就是了。”
唬的兴儿忙跪下磕头:“小的并不敢撒谎!确实是珍大爷在家里请二爷吃酒,因席面是摆在亲家太太居住的那院子里,所以珍大奶奶不?知。”
凤姐就点点头,扬起高调门问:“珍大哥哥在亲家太太院里请客?听说那里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小姨娘,可真真叫我开了眼界——珍大嫂子,咱们俩好命苦,索性我们两个拉着手碰死得了,也好给那别人家带来的不?知本姓是谁的两个小婆儿让地方!”
说完一歪在靠枕上,手上狠狠掐了一把尤氏的手。
尤氏就哭起来:“快请大夫!”
丹桂苑登时忙乱起来,平儿两步上前兜手给了兴儿一耳刮子,顺儿也唾一口:“……只管哄着爷胡闹罢,仔细你的皮!”
不?一会儿,上院贾母就知道了,亲自过来看凤姐。凤姐只管晕着,留下给尤氏发挥。
尤氏哭得泪人一般,羞愧的几要上吊。鸳鸯拉过尤氏的大丫头银碟儿到一旁,须臾伏在贾母耳边说了。
贾母这一回倒没说什么小孩子馋嘴猴之类的话,因那尤二尤三并不是下人外人,而担着个亲戚家姑娘的名头,这可不是闹着顽的。
况且贾母将凤姐的这胎看的极重,这原是她老人家视为大难初霁后的唯一欣慰,因此贾母十分不?留情,骂道?:“将那三个下流种子绑过来!赖大家的封一封五十两的银子送去亲家太太那里,请她们家去罢,我们庙小容不下她家那两个大佛!”
贾琏头一次来,便是心痒尤二尤三的好颜色,也不?过是存在春风一度玩玩的心,于是赶忙溜回来了。但贾珍却走不?脱,尤二姐拉着他的裤腿哭,尤三姐一边撸袖子要找贾母讨说话一边站在炕上揪着贾珍的衣领子。尤老娘作势要跳井。贾蓉看他爹忙的那样,猴子一样赶忙也溜了。
贾珍焦头烂额,偏尤三姐泼辣又有心机,拿着了他的短处,贾珍只得求饶:“那边老祖宗气大了,蓉儿他凤姑娘又动了胎气,桩桩是要命的事!姑奶奶,你快放我过去,回来你说什么都依你!”
尤三姐嗤的冷笑,寒冬里还?散着裤腿儿里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脚腕子就踩到炕桌上:“蓉儿他凤姑娘?说的是方才那位琏二爷的正室太太,你们现在倒一家子骨肉亲近起来,方才你要把我姐姐嫁给琏二爷做二房时怎么不?想她是你儿子的姑姑呢!我呸!别怪姑奶奶没提醒你,便是那隔墙头的老虔婆再气死了呢,答应我的事也要做到,不?然我可不给你活路!”
这三姐花朵一般的年纪,对付男人却像个老手,这厢疾言厉色威胁了,下头腿脚却不老实?,动一动就勾的贾珍又一肚子邪火。
贾珍涎着脸凑近了:“好祖宗!我有办法哄老太太呢,再者说她也不?大好管我们府里的事,你们只安心住着罢——何必急着要把自己嫁出去,难道跟着哥哥不快活?”
尤三姐却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手里摁着的那点扒灰的证据,若贾珍狠定了翻脸,其实也无用,这姐儿便哭一阵笑一阵的闹将起来:“我们姐妹金尊玉贵的人,难道白白叫你们这下流坯子糟蹋?也不?求别个,只要有个归处着落,我们难道过分了?好姐夫,你便是那皇帝老子,能不能睡完了媳妇睡小姨,还?清白无忧的——”
不?等贾珍动怒,尤三姐一头撞进贾珍怀里,哭道:“便是为个长长久久,姐夫也得替我们操心做主!”
这话意味却长,贾珍眼睛一亮,这两支娇花他才上手远不?到腻烦的时候呢,登时笑道?:“不?若我光明正大的纳了你两个……”
尤三从他怀里抬头看他,眼色不善,贾珍居高临下,一眼对她的眼神,一眼又瞄到下面大红抹胸间露出一痕雪白脯子,咽咽口水道?:“你姐姐与琏兄弟,那你呢?心肝儿,可有看上眼的人,你别怕只管说,只要日后还这样来往,你相中谁了我都给你办成!”
尤三姐斜着眼看他:“果真?”
贾珍道:“果真。”
尤三姐便两手攀到他肩上,身段仿佛蛇一般玲珑柔软,两点香唇里吐出一句话来:“那日我见一个人送一行车到你们隔壁府里,他骑在马上,倒有个男人样子,我既看上了,便不理?他是穷是富,家里是好是歹,果然就要嫁他了!”
原本尤三姐从前爱上了一个爱串戏的风.流公子叫柳湘莲的,三姐爱他任侠气概,比见过的所有男子更有男人骨气,心慕他来去随心的潇洒气度。可那日偏又见了一个人,其马上英姿,行动间刚强有力,越衬托的剑眉星目冷冽精神,直叫尤三姐看红了脸,偏偏这人下马跟车里的人说话时一瞬间眉眼之温柔和平,直击三姐心扉……尤三姐从未有过这样目眩神迷的感受,只要将她自己带入下那车里的人就面红心跳,不?能自已。
贾珍还要问,又听外面人再催促。
尤二姐此时替妹妹说了:“听说是什么杜大爷,隔壁那府里客居的杜姑娘的哥哥。”
贾珍想一想,笑道?:“是他啊。一个小门小户的种子,也值得你这样,放心罢,我包管如你的意。”
说完,理?着衣裳拿脚走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王爹知道儿子啦。
贾珍看不起谁呢,谁都比他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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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碟儿】:尤氏的丫头,其实应该是银蝶,但前文鱼把银蝶写成了李纨的丫头,懒得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