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便是一阵的沉默,霍长婴感到王太后的视线越过纱幔停留在自己面上,却带着温柔和小心翼翼,他心中不是滋味,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这个母亲,可也冥冥之中预感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以两人都分外珍惜。
不知过了多久,里间才传来一声清浅的叹息,唤了声听言,侍候在侧的听言闻言便将细长的木匣子交给霍长婴,并示意他打开看。
“不要则怪他。”王太后的声音一如往日般沉静,却轻飘飘地仿若缭绕指尖的烟雾,想要留住,可只能从指缝间飘走,“他是皇帝,居天下至尊至贵之位,却也要舍弃常人之不能舍之事。”
霍长婴打开木匣看到其中诏书,言说若他肯同萧铎镇守边境,此生无诏不得回京,则可保他百年无虞。
目光在触及到结尾处盖着的先皇玉玺时,霍长婴手不由猛地抖了下,他知道这是王皇后为他和阿铎求得的保命诏书,可换而言之,便是先皇对他们曾起过杀念……
王太后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就好像不舍出远门自己孩子的长辈。
“若得那位子的人是你不是乾儿,你与萧大将军的关系,必然昭昭天下,即便萧将军不顾悠悠之口,想必你也会顾忌他的青史留名罢?”
霍长婴惊讶地看向纱幔后的人。
王太后说着笑了笑,似乎有些骄傲,“你不必惊讶,我并非那些古板长辈,不会做些棒打鸳鸯的劳什子事,况且……”
“况且,这道宫墙带来了荣耀,也挡住了人情。”王太后尾音叹息,如同晕开在夜色中的墨,带着疲惫与消弭。“世间难得真情啊。”
里间的声音渐渐变小,好似睡着了般,而这话也说得着实有些颠三倒四,但霍长婴却明白,他担忧地看向听言,听言会意,同他比划着——娘娘身体越发不好了,这些日子头脑也开始变得糊涂。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动静。
听言去里间看到王太后睡着了,便对霍长婴比划道——娘娘睡着了,你自回去罢。
霍长婴深深看了卧榻上的中年妇人一眼,忍住心中翻涌的情感,敛衽一拜,转身便走。
“长婴。”
王皇后忽然叫住长婴,也不知是梦呓还是醒了,“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这道宫墙带来的隔阂啊。”
听言叹口气,对霍长婴摇摇头表示娘娘未醒。
霍长婴回头深深地看了王太后一眼,已经贵为太后的女人此时已不再年轻,光影交接下的精致妆容也掩饰不了眼角的皱纹,以及青灰的面色。
听言放下纱幔挥了挥手,表示他可以离开了。
而霍长婴却在纱幔落下时,看到了王皇后眼角的泪水。
霍长婴走出含光殿,天边似乎有飞鸟长鸣而过,他回头看向重新紧闭的宫门,心中复杂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全部涌了上来,他撩开衣袍郑重其事地朝着宫门深深叩首。
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在权利的巅峰用自己柔弱的双手为她的孩子搏来生机,最终为她的几个孩子选择了最适合他们的道路。
*
边境白城。
没有了战争的威胁城中百废待兴,却也欣欣向荣,因大殷和边境各族重新交好,通商口也重新开辟,是以街道上随处可见各国商人,服饰不同,口音不同,却皆喜气洋洋和乐融融,其热闹程度更甚永安城中的东西市。
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上有一白衣素服之人,轩轩郎朗格外出众,只观背影便可见是个汉家模样的少年郎,可他却同各国商贩都能笑意盈盈地说上两句。
他一路走来,未掷银钱,却得各色瓜果器物抱了满怀。
“这小郎君是什么来路?”满脸络腮胡子的商人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话问旁侧卖胡饼的汉子。
“嚯,他你都不知道啊?”那汉子边做着生意边抽空答道:“这位可是都护府的长史,事无巨细都要经他手,就连萧大将军都要敬他三分。”
络腮胡子商人虽不懂长史是个如何的职位,但他竟能让威名赫赫的萧大将军都惧怕,那定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如是这般想着,他看那少年的背影时眼神更多了几分崇敬。
却说这少年郎一路行至都护府,门房见人来忙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少年微笑寒暄后便径自朝后院走去,一路之上但凡路过之人皆同他问好,他也回以微笑。
新来的婢女羞红了脸,却被另一个年长些的婢女告诫不要痴心妄想。
“为什么?”新来的婢女不忿。
那年长些的婢女却一副不可说的模样,在小婢女几番央求下才拉着她到假山后,婢女左右看看小声道:“你可知咱们将军曾有未婚妻?”
小婢女点头,奇怪问道:“听说那位在随着将军上任途中染疾亡故了,与她有何干系?”
年长些的婢女点点头,“确实如此,可咱们将军却在途中遇见了个同未婚妻长得十分相似的男子,偏巧此人文韬武略无不精通,将军信任有加,更是宠爱有加,如今都护府后院无主,偏就他一人可入……”
“你说的是霍长史?!”小婢女震惊地捂住嘴才让自己不叫出声来。
年长的婢女瞥她一眼,“我可没说,你自己瞎猜的。”而后她便理了理衣角,端起放在旁侧的托盘赶紧忙自己的活去了,徒留下满脸复杂仿佛丢了魂儿似的小婢女。
都护府,后院。
庭院深深,梅花正开好。
萧铎着一身玄色短打正在庭院中练剑,即便刻意收敛的剑锋都凌厉非常,剑风所及扫落梅花却在剑尖打着旋儿,随着一个收势,枝头梅花震落大半。
霍长婴刚一转过游廊便瞧见萧铎辣手催花之举,心痛不已就要上前唠叨两句,走近了却瞧见萧铎满头大汗。
“乍暖还寒,”说着他便拿出帕子来给萧铎擦汉,瞥了眼萧铎隐藏在薄衫下的肌肉,“穿这么少你也不怕着凉。”口中酸气,只他自己听不出来。
萧铎失笑,握住长婴擦汗的手正准备将人揽进怀,余光便瞥见一火红影子冲他们窜到来,未及反应那红色影子就如个小炮弹般直直砸到了萧铎的面上。
骤然被毛绒绒糊了一脸的萧铎:“……!!”
“幻幻?!”霍长婴惊喜地抱起毛团,揉了揉毛绒绒的狐狸头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幻幻舒服得仰起头,忽视了方才被她当做弹跳板的某人,“公主有了意中人,没时间陪我玩,我整日无聊就来找你啦!”说着她开心地蹭着霍长婴。
蹭着蹭着幻幻忽的神情一滞,她周身毛毛炸了起来,小心翼翼道:“我怎么感觉背后凉凉的。”
霍长婴:“……”他看眼幻幻身后脸色越来越沉的萧铎,目睹萧大将军被毛球糊脸的他有些尴尬。
幻幻乌溜溜地大眼睛悄悄向后转动了下,在触及到萧大将军雪亮剑锋的瞬间,她周身的毛毛炸得笔直,惊叫着跳窜了出去。
“孽畜!”
“啊啊啊——!”
梅花树颤动,掉落一树花瓣。
霍长婴看着飞檐走壁追打狐狸的长风大将军,无奈地抚了抚额,并且深感他这个都护府长史工作的难做。
春去秋来,秋去冬至。
长风大将军和霍长史的边境生活除去将军隔三差五打狐狸以外,都可以说是平静而温馨。大约过了又过了一年,一日霍长婴同萧铎巡视大军归来,便见管家焦急等在都护府门外,问了才知道是永安城来了消息——太后薨逝。
霍长婴沉默不语,萧铎当即下令全府缟素。在全府该挂起白绫时,萧铎紧紧握住了霍长婴冰冷的手。
边境寒冬,大地冰封。
寒风呼啸而过,白城便已是白雪皑皑,纷纷扬扬的雪花自边境辽阔苍穹落下,白茫茫了整个大地。
都护府,后院将军卧房内,霍长婴正仰头看着窗外飞雪,却忽觉背后一暖下一刻便被男人熟悉的气息所包裹,温热的鼻息蹭得他脖颈直发痒,
霍长婴失笑,心说这男人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越发小心眼,也越发爱粘人。
而他也越来越离开阿铎。
“长婴,”男人声音贴着霍长婴耳后轻轻问道:“你,你何时心悦与我?”略带迟疑的语气又带了几分赧然。
霍长婴一愣,竟也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从什么时候呢?
是霍家灭门阿铎为他挡剑时,还是两人年幼的相处之中,亦或是他重生时睁开瞧见阿铎的第一眼时?
许是许久没得到回答,萧铎不满地哼了哼,听在霍长婴耳朵里如同某种大型犬科动物的撒娇。
霍长婴想了想道:“记不清了,大概是很早很早以前,”他转身回抱住萧铎,听着男人结实有力的心跳,慢慢扬起了唇角,“便已经心悦与你了。
“长风大将军。”
白城冰雪还未消,春风吹绿了江南柳。
关于白城都护府将军的家事出现了许多传言。不多时竟成为边境茶坊间,说书先生们最爱编纂的一段故事,但凡路过此处走南闯北的商人侠客都要听上一段儿。
以至于数百年后,永安城紫宸宫。
乍暖还寒时候,春花未开尽,有暖风吹过料峭檐角,铜铃丁零作响。
花树下,粉雕玉琢的小皇子盯着落在鼻尖的叶子,正百无聊赖地听着老内监念叨着规矩。
“翻来覆去就是这些劳什子事,我记下啦,不会再爬树了,”小皇子转着笔杆子,不知看到了书上写的什么眼睛忽的一亮,仰头看着老内监笑盈盈道:“您再讲讲上次那个故事呗?”
老内监无奈只得应了调皮的小皇子,“上回讲到啊……哦对,就说在昭宗时有一位寒面将军,”老内监骚了骚脸皱着眉,好似忘了什么般嘟囔着:“是叫什么名儿来着,什么来着?”
说着他看了眼意小皇子,嘿嘿干笑两声弓腰道:“甭管叫什么,这位将军那可是非常厉害,曾官拜大将军,任变白城都护,驻守边境数十载,只道是边境诸国皆敬服莫敢来犯。
“史书只记了这些,但民间话本子里的这位将军为人冰冷沉默,却传言他有一妻,夫妇两人伉俪情深,将军夫人史书虽未有记载,民间故事里曾说她巾帼不让须眉,颇有侠义,也有人说她是西域公主,思慕将军威名而私逃远嫁之,也有说她不幸死于宫变之乱将军自此而不复娶,总之众说纷纭,最后也只剩叹息喽。”
老内监手中浮尘一甩无限叹惋:“唉,大殷再也没有那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猛将了,若当世有长风大将军在,咱们大殷也不会是如今这幅样子了。”
唏嘘感慨之际,老内监忽一拍大腿看向小皇子笑道:“对了,叫萧铎!萧子笙!”
小皇子侧头托着下巴,手指在那泛黄书卷上“萧铎”二字上轻点,眉眼飞扬,唇角慢慢扬起默念了声:
“萧铎……”
作者有话要说:【简略番外】
故事结束了,但二次元的世界里长婴和将军幸福美满的生活还在继续……
突厥的可汗夫妇热爱和平,沉迷造孩子,是以边境安定无战事。
长婴永安降凶兽的威名远播,成了精怪圈儿里头号不能惹的大佬,众小妖瑟瑟发抖无敢造次者;因此终日无聊长婴便迷恋上了厨艺,卤煮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晾肉香肠……专心投喂萧大将军,而忠实的试吃员萧将军表示:苦尽甘来(痛苦而不失甜蜜的微笑.jpg)
但是,都护府众人都觉将军日渐丰满-_-||
就在某日长婴的眼神在一小厮挺拔的身材上多停留了一两秒时,萧将军心中警铃大作,于是红红火火的健身事业从都护府推广开来,使得边境百姓个个强健似牛,即便幼齿小儿都能来套军体拳。
一时间大殷竟刮起了全民健身的热潮,无意中摆脱了大殷重文轻武孱弱靡丽之象,一举解决了百年来困扰大殷诸位国君的难题-_-||……
永安城里,小念君终于过上了爹妈在手幸福我有的日子,本以为终于可以过上放飞自我撒娇打滚横行私塾的“校霸”日子,却没想到蓝玉将军教子之道竟比舅舅、舅母、母亲三个加起来还严格o(╥﹏╥)o,因此,小念君一路朝着文武双全、品学兼优、隔壁王婶婶教育儿女时口中的别人家孩子狂奔而去。
相比之下,阿肥则在念君和萧绮罗等毛球爱好者的关爱下,养得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偶尔幻化成小少年时,脸蛋儿嫩得能掐出水让萧绮罗手痒不已……在人人喊打的鼠类里,阿肥简直是鼠生赢家!
阿肥的人生信条——问:可爱能当饭吃吗?答:当然能呀!(*?▽?*)
三皇子离开永安去往封地后,兢兢业业,成了个造福一方百姓的闲王,同当了皇帝的太子哥哥兄友弟恭,但却是个不纳妃的,这让满朝想当岳父的文武大臣头疼不已,多方打听下才知,他们王爷看似谦和却多疑至极,贴身的唯独内监总管钟琴一人,日夜陪伴,如胶似漆,恩爱有加,羡煞旁人……众大臣:????
牡丹花妖终于摆脱花盆儿再次修得人形,为打听自家老攻的消息,在萧将军出差时忍辱负重(划掉)临时担当起长婴烹饪试吃员的职责QAQ。就在花妖第九九八十一次肠胃不适险些被打回原形后,终于打听到了陆青的消息,他当即决定立刻起身,不顾长婴再三挽留,马不停蹄地踏上漫漫追夫路……
而花妖在都护府饱受煎熬,竟磨炼出一手好厨艺,寻夫多年后将自家老攻的胃和人牢牢拴住,这就是又另一个故事了。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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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完结啦,给自己撒花!敲了一段话又被我删了_(:3」∠)_生活不易,不想把三次元的事情搬来这里烦扰大家,总之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篇文,有很多很多的不足,下一篇我一定要吸取教训努力改正,多在绿JJ的后台种许多许多小树苗!
下篇文走轻松日常向,厚脸皮求预收(*/ω\*)如果能顺便收了我这个不成器作者的专栏就更好啦!
【下本开】《捡到猫后我成了村里首富[穿越]》
兼职美食博主唐如虞穿到了古代,这里不仅食材贫瘠,他自己也满身怪病,秋天头发掉光光,夏天香得熏死蚊子,还总得对着空气说话
爹不疼娘不爱,亲戚当他是异类,吃不饱穿不暖,相依为命的只有山上捡来的猫崽子
猫崽子捡来时满身血污奄奄一息,却凶悍非常,冲他龇牙咧嘴露出尖锐的爪钩
直到锅台飘散出诱人的香味……
饥肠辘辘的小猫崽,抬起爪爪盖在他的手背上,别扭地撇过头
后来,隔三差五便有珍贵食材出现在他的灶头,新世界的大门由此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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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唐如虞不知道他捡猫这日,晴空降下九道天雷诛杀邪祟……不久后新帝登基,正是批命为邪祟将成暴君的皇子,百姓愤然!
水玄铖被按头做暴君的第一天,不杀人不敛财,而是去接一个人
某日,暴君出现在名满天下的酒肆,捏住了小老板的下巴,眼睛赤红
唐如虞不卑不亢,盯着暴君的眼睛叫了声:“……崽崽?”
眼红酒肆生意的人窃喜,坐等小老板的下场
传闻中暴虐狠厉的陛下,竟垂下眼委屈道:“皇后,你不跟我回家吗?”
水玄铖知道人人怕他恨他想杀他,但唐如虞不怕,不仅不怕,还敢rua他的白肚皮……
而他也只有在唐如虞面前,才会露出毛绒绒的耳朵,不自觉地抖一抖
CP:扮猪吃老虎笑里藏刀人淡如菊受×人前暴戾人后宠溺醋精帝王攻
1v1,主受,有美食,有萌物,有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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