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没,刚过去的是淄川候戚家的马车……诶,这个是靖边候家的……”
“哟,来了个国公。哪个国公?晋国公——岑家。”
“秦国公来了,啧啧,这马,这车,气派!”
“可不,瞧着比前头那些都要阔气……”
……
徐家让府里的老人站门口去迎——他们只消瞧一眼各家马车或轿子上头的家族徽标,便能知晓里头是谁,做出妥当安排。
其中便有银繁,她寻常不动,只碰上如晋国公府这等人家,方会上前招呼。
“岑夫人往这边请,几位小郎君往这边请。”银繁上前先是施礼,再领秦茹往一处去,又有丫鬟领三兄弟往另一处去。
银繁虽低眉垂首,但眼角余光一直落在秦茹面上,见人神色略有不解,遂开口解释道:“我们二夫人怕小郎君小娘子们闷着,便单设了一处供耍。”
秦茹听她讲后,笑了下,“如此好,就怕我家那几个调皮,会惹恼哪位小娘子。”
“小郎君与小娘子有道帘子隔着,由年长的教养嬷嬷照看,且三位小郎瞧着皆是极知书达礼的,当无岔子。”银繁闻言当即说了这一句,后便见秦茹满意颔首。
……
赴宴的之间多是相熟,更有好些为姻亲关系。众人打过照面后,便都“姑姑”,“嫂嫂”的唤上。关系亲近的往一块去坐,还未遇上相好的,也能同熟识的聊上几句。
要说宴席,一年下来,大大小小的这些世家贵妇也去了不少。临到年末的这场,亦与往日的无甚差别。只一样是颇值得说道的——这位宝娘子的满月宴,在场有好些人未参与过。毕竟当时办的虽不算简,也只是一般。而这回真讲起,是无新意的,可排场却是大得很,但那帖子偏又是两月前送来的,当真是怪。
不过如今在东家的地界上,不好议论,她们多是互换个眼神,心照不宣的笑笑,便算是交流过了。
……
待宴上的客来齐全,也到了抓周的时辰。
床前一张大案,上置笔、墨、纸、砚、算盘、钱币……等些物件,还放了甚么金铲、银勺、绣线、花样子……
宝娘今儿穿了件新制的红衣裳,上缀几颗金铃,随她爬动,不时晃荡,叮叮当当的响。
她是个不怕生的,被奶嬷嬷抱出来,放在众人面前,也未有畏惧,一会儿朝那人讨抱,一会儿朝这人嘻嘻的笑。娃娃白嫩软乎,自是讨人欢心。可这会儿要紧的事为抓周,她偏不去碰那些东西,叫满怀期待的众人心焦不已——她们屏息静瞧着宝娘动作,可小人儿的手每要触及案上的物件,便又缩回。
如此折腾好些时候,有性情急躁的几欲开口,却因有不得引导的规矩,而只能闭嘴不语。众人正是心疲身累之时,外边却是一阵喧闹。
秦茹同众人顺声看去时,心头即有些不安,待她瞧了真切后,更是哭笑不得——她的小儿子岑豫不知是从上哪儿去野了,浑身泥印子,面上挂着两道哭痕,手上则捏着玉佩的穗子不停歇的晃荡,好在能蹦能跳,也无甚青紫,且他那个两个兄长还在旁捂嘴偷笑。
“喜郎……”秦茹方开口唤一声,岑豫便哭哭啼啼的要往她怀中钻,只是边上仆妇见他样若落水花猫,恐他给秦茹也添上几分脏污,便给伸手拦住。
岑豫虽是个白胖的孩子,可身手极为灵活,身子扭动几下便从仆妇手里挣脱出来。他此刻也明晓自己不适合往阿娘边上凑,遂抽噎着跑到比他低半个头的案旁站着,欲拿上头的帕子抹面。
他将捏着的玉佩手搁在案上,正要松开拳头,去拽锦帕,却从边上探来个肉乎的胖手将他的一根指与玉佩抓住。
岑豫一下怔住,那小手圆润,软似无骨,且带着温热,与他沾着泥且冰凉的手形成极强的对比。他不由得睁大一双眼,看了那小手片刻,后再直愣愣地将目光从手上慢慢的挪到被红袖裹住的臂上,最后落在了一张粉雕玉琢溢满笑的小脸上。
宝娘最喜叫人抱着,窝在人怀里,可这会儿周遭的人都只瞧着她笑,并不伸手接她。她失落好一会儿,边上总算来了个丁点高的人。这人虽看着有些脏,但宝娘此刻也不嫌了,上去就抓住岑豫的手。只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未见他来抱自己,宝娘有些急,便往前挪了挪,努力的将头探过去,正正好地对上了一双乌黑明亮的眼。
宝娘看着他的眼,似是瞧见了阿娘的耳上戴过的小珠子,一时高兴极了,遂将头凑上去,用花瓣儿似的唇在上面轻轻地香了一口。
于是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便瞧见这位方才还在哭啼的岑豫小郎君红掉了一对白嫩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