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躲在门边偷偷地看着她,看着她要走了这才急了,拦在她面前,直跳脚道:“和尚姐姐诶,你要去哪啊,我奶出去买菜,马上就回来了!”
“如果奶奶回来了,你帮我告诉她,”苏棠眼神温柔,摸了摸她的两个小啾啾,轻声道:“我走了,大恩不言谢,愿你们未来的日子……平安喜乐。”
这四个字是最平凡,在这乱世间却又是最难得的四个字。
这话经由苏棠口中说出来,有一道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她只觉得心头一暖,眨眼之间,那道很微妙的感觉又消失不见了。
言语有灵,只要继续心怀善念,将会在护佑她们一生。
小女孩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她还听不懂话里的意思,却也拦不住执意要走的苏棠。
她只知道,和尚姐姐说的话如清风,眼神温柔让她想起了姆妈,虽然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生病去世了。
小姑娘鼻头一酸,死死抱着苏棠的大腿,“呜呜呜,你不能走,我不让你走!”
苏棠不由失笑,蹲下身,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子,柔声道:“小乖乖,我们之间尘缘已尽,不必执着——”
小女孩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她好美,一笑起来,她连哭都忘记了。
不必执着。
这四个字,却成了小姑娘这辈子的执念。
老妇人再回家时,发现屋内的小师傅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孙女一个人坐在门槛上,托腮望天。
老媪长叹一身,她拿了钱财抵过救命恩情,小师傅了解了这段缘,所以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奶,喜乐平安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辈子开开心心的意思。”
“那不必执着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不要一直想着一件事。”
“可是——”小姑娘还是不懂什么叫做不必执着,奇怪道:“和尚姐姐为什么会是和尚呢?”
这个问题,老媪没有回答她,只是深深叹了口气,面露愁容。
小姑娘见奶不出声了,她也安静了。
一颗好奇的种子在心头发芽,直至后来长成了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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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时越手下的人找到了赛诸葛的位置,确实和小和尚说的一样,就在这五里巷的豆花店旁。
只是这赛诸葛自从住进了这五里巷之后就一直没有出过门,想要见他一面几乎是不可能。
若是用强硬的手段也能将人逼出,只是他们此行是纳贤,不是抓人,自然强行抓人是下下之策。
时越沉吟,开口道:“女儿红准备好了?”
“已经按您说的备好了。”
“放在门口,观其反应。”
“是——”
下属退去,时越背手站在窗边,思绪飘远。
是夜。
酒坛上的红火被人掀开了一半,阵阵酒香钻进门缝中,顺着夜风霸道地钻进了屋内。
没过多久,里头的人终于没忍住,悄悄拉开了一条门缝。
“主公,我们要不要——”
“再等。”
身旁的人又隐入了黑暗中。
不过须臾,一声巨响,门板重重打在墙上,在这安静的夜里十分刺耳。
“谁这么糟蹋我的酒!”
声音之嘹亮,激起此起彼伏的犬吠声,还有周围人家的咒骂声。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五十年的女儿红啊,哪个杀千刀的加了碗老陈醋,坏了他一坛好酒啊!
一怒之下,赛诸葛踏出了屋门。
见人已经引出门了,时越从暗处走出,停在门前。
“这酒是你的?”赛诸葛吹胡子瞪眼看着眼前的青年人。
“赛先生莫怪,那坛酒是文潜的敲门酒。”时越拎起身旁的一坛酒,朗声道:“先生的酒在我手里。”
这个不修边幅的中年老男人看着时越,忽然沉默了,上下打量着他。
门口站着长身玉立的年轻人,那身浑然天成的气度,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
他打量半响,突然放声大笑,“好,这么多年来,好酒我见过不少,也尝过各色美酒,谁能想到到头来会被一口老陈醋逼出家门!”
“小子,聪明啊!”
时越拱手,脑海里闪过那张惨白的小脸。
这招兵出险招,并不是他想出来。
“好——”
赛诸葛大喊一声,想他赛诸葛一生桀骜不驯,偏持才放荡,性格怪异软硬不吃,平生嗜好便是美酒,这年轻人一击命中,用法子把他逼了出来。
眼前这青年眉目平阔,眼里却暗藏乾坤。
赛诸葛暗叹,潜龙找上门,看来他这混世不入也不行了。
曾在踏入这五里巷时,他便立下诺言,谁能让他踏出这个门,那他便入世出仕。
如今看来,也该兑现承诺了。
“你,进来吧。”
时越拱手,提着一坛女儿红,进了那间小破屋。
这一去,一直到天边擦亮,金乌挂空时,屋内才有了动静。
没人知道两人在屋内商讨了些什么,只知门再打开时,只有时越一人踏出了这间茅屋。
金光普渡,洒在他身上宛若鎏金。
“留两人在守在门口,听赛先生的差遣。”
“是——”
时越转身上了停在路口看上去极不起眼的马车,车内已有一道暗影在等候。
“主公,那滑头小僧被一老妇人救走,他醒来后将钱财尽数留给那户人家,自己拿着一本破烂的无字书离开了。”
时越闭目养神,道:“事已成,把人撤回来,他的消息不必再报。”
车帘微动,人已经不在了。
时越的影卫堪称监察搜证的一把好手,也是他手里不为人知的底牌之一。
苏棠还不知道自己在人家眼皮底下,被人监视着一举一动,好在秘密没有被发现已经是万幸了。
谁也没想到,曾经他们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过。
再见已经是三年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