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悠自知在理论和操作上及不上周师傅半分,可她前世学的知识怎么也比如今进步了三四十年,细节都被忘得差不多了,但例如修复工具和常用工艺她还是能说出几个的。
其实梁悠之前就思考过,该怎么把知道的事情不动声色的分享给周师傅。可她一个学考古的,来到敦煌之后才接触了壁画修复,没理由会知道那些,怎么都显得刻意。
思来想去,梁悠最后想到的办法是在实习期结束所有学生都要回学校反馈实习情况,顺便在家里住上几天放个小假。
等到她再回来时,就说因为对壁画有了兴趣,在首都的时候请教了学校老师外国专家之类的,有了不少新思路跟周师傅探讨。
这说法虽然听着也不大能让人相信,可总不会比她一个生手,平白想出一堆好主意更让人怀疑了。
虽然她现在不能跟周师傅聊修复工具、工艺这么专业的问题,可是颜料研制这种问题还是能聊聊的。
这一世梁悠从小学画,抓住机会找了不少书,也跟老师请教过矿物颜料制作和调色之类的问题。
修复壁画,最好使用矿物颜料古法制作,这样才能让颜色、质地看起来和原本的壁画更加贴近。因为修复本身是对文物的保护和复原,并不是让修复人进行二次创作的。
这方面周师傅了解的肯定不少,梁悠正好可以跟他好好学学,万一有能帮上忙给他提供一点新思路,那当然更好。
梁悠计划的挺好,要先跟周师傅熟悉打好关系,然后慢慢进入正题。
可是等到她把饭送过去,告诉了周师傅自己调进文物修复组的消息,周师傅“嗯”了一声后就再没有别的回应。
梁悠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埋头吃饭的周师傅,这还是她到了敦煌后第一次遇到冷待。要知道其前辈老师们虽然在工作上要求严格,可在生活中对实习生们十分照顾,生怕人跑了。
可周师傅就不是了,可能是他之前的徒弟跑的是一个没留下,早就“心如止水”,再加上性格本来如此,所以听到梁悠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梁悠同样也没有跟周师傅这样性格人的长辈打交道的经验,只能背着手观赏壁画假装有事情做缓解尴尬。
除了看壁画以外,梁悠也在看了周师傅放在一旁的工具。
修复壁画是个手艺活儿,工具不在有多高科技,而在用着顺手方便。顺手又方便的工具本来就是修复师们在工作中一点点摸索出来的。可现在敦煌整个研究所只有周师傅一位修复师,连能一起探讨的人都没有,也难怪工具还都比较落后。
“开工吧。”
“啊?”梁悠正在想事情,突然听到周师傅的声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好的好的。”也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踏踏实实的给周师傅打起了下手。
周师傅看着待修的那一块壁画,又看看研钵里的朱砂,眉头微皱,似乎不太满意。
“周师傅,我来我来,”看出了周师傅的意思,梁悠可不能放过这个跟让周师傅认同的机会,插话道:“我会调色。我看看……”梁悠凑到壁画前面看了看,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用‘头朱’就可以吧。”
“你会研制颜料?”进了石窟后出了接饭的时候,这还是周师傅第一次正眼打量梁悠。
“会的会的。”梁悠点头,“我小时候学画画的时候学的。”总算是把学画这个借口拿出来了。
“唔,那你试试吧。”说完周师傅也没再管她,继续去做自己手头的工作。
梁悠卯足了劲儿要得到周师傅的认可,因此做的十分认真。先是回忆了一番调制的方法和要领,确保没有什么遗漏,就小心翼翼的操作起来。
周师傅将手边的一小块儿壁画修复完成后,转头看了一眼做的有模有样的梁悠,便放下手里的工具,在一旁看着梁悠的动作。
梁悠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研钵上,根本没发现周师傅正在观察自己,脑子里思考的只有下一步该如何完成,生怕这时候漏了怯,给周师傅留下个坏印象。
“这也是学画的时候学的?”
梁悠听到他的问话手一顿。她现在正点了酒精灯,打算把刚调好的颜料倒进烧杯里加热一下。这样做会让颜料的颜色更加沉稳,是修复文物或者仿古时常用的技巧,为的就是让调制出的颜色与文物更加贴合。
“哈哈,”梁悠干笑着解释:“我看老师仿古画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看到这儿有烧杯、酒精灯,猜测您平时调制颜料的时候可能也用了这个方法。”
“这样啊……”周师傅点点头,也不知道信是不信。
梁悠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要被认可结果用力过度,差点被怀疑。可怜她的画画老师也是一位大家,收了她这个在艺术上没什么造诣的学生不说,还要出来替她背锅,也真是不容易。
后面梁悠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做事,总算没再出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