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大厅里，拐杖敲击在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百无聊赖的郁桑听见了，随意把眼神投了过去。
“秦绎川？”看见声源处，她目光一凝。
虽然对方已经竭力控制自己的神态和动作了，但是郁桑依旧从泛着苍白的脸色，以及不太自然的姿势中看出了他的狼狈和故作轻松。
连忙站起了身，郁桑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堪堪停住了。
她发现了秦绎川身后跟着的小护士。此时，认真尽职的白衣天使正分外无奈地试图扶住逞强的男人。
他有人帮衬着。
意识到了这点，郁桑站在原地，略带尴尬地问道：“你不是刚手术完没两天吗？怎么就撑着拐杖下来了？”
有点明知故问了……她说完了话之后，才觉得这个问法和内容不大妥当。
而不远处的秦绎川在看见郁桑的第一眼时，心头就涌现出一丝欣喜。发现郁桑向他走过来后，眼里更是带上了点亮光。
没有想到的是，郁桑只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于是他眼中那束亮光，还有唇边将近于无的微小笑意，倏然间就黯淡模糊了。
不是很稳当的躲开了护士的搀扶。秦绎川露出了个勉强的笑。
他没有回答郁桑的问题，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外面的雨，继而说道：“外面冷，你……还是回楼上吧。”
像是怕郁桑露出不快的神情，又像是为避免郁桑直接皱眉反对，秦绎川急忙补充道：“如果实在不想在医院呆下去，我打电话让司机送你回家。”
见此场景，现在的郁桑已经不想再计较秦绎川是不是又崩了人设，是不是又和曾经大有不同。同时，她也不想担忧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会不会被捅破了。
她听出了男人话中的小心翼翼，胸口涌现出怪异的感觉。这样的语气和态度，意外地戳人心窝子。
“不用了，”她有些烦恼地捋了把脸旁的秀发，“我过会儿就上去，你先回去吧。”
秦绎川沉默地站在原地，不声不响也没有动弹，仿佛成了古希腊的雕塑。唯有那克制不住的，悄悄掠过郁桑的眼神出卖了他，彰示着他的内心并不同于表面那般古井无波。
“秦先生。”小护士忍不住打破了这份莫名其妙的安静，“您还是快点上去吧。这伤口它才缝合了两天，说不定现在都裂了。”
不等秦绎川拒绝，小护士飞快地丢下一句：“麻烦秦先生先等一下，我去找个轮椅给您推回去。”
郁桑重新坐回了长椅上，没有再次抬头看秦绎川。
虽然这么说非常的土气俗套，但她就是想静静。
楼下大厅里，冷白色的灯光从顶上照下来，似乎把目之所及都染上了一层晃眼的薄霜。秦绎川的身形好像也在这片冷光下沾上了落寞和颓意。
“好。”他最终还是应了一句，声音微不可查。
再次听到拐杖敲击在瓷砖的声音，郁桑重新抬起了头，看见秦绎川正在吃力地，独自一人地走向电梯门。
郁桑正在置气，她也不明白是对谁。
对自己？对秦绎川？
明明知道秦绎川在这件事里是无辜的，却终究不可避免地对他迁怒又恼怒，而且避之不及。
“等一下。”郁桑最终还是开了口，但她同时懊恼地咬了咬下唇，有些后悔自己突然的发声制止。
和郁桑的懊悔烦躁截然不同，秦绎川的呼吸停了一霎便立刻转身，根本忽视了自己身上的情况。
他的眼里是细碎的喜意，像夜幕上散布着的点点星光。然而下一秒，他脸上就痛得眉间蹙起，唇色发白。这是他动作幅度变大，且过于突然的结果。
郁桑见状，连忙三步并两步地快速走过去。
扶住他的胳膊，郁桑将力道向自己这里带了些，忍不住指责道：“动作幅度那么大做什么，身上有伤这件事你还记不记得了？”
自从她走向自己，秦绎川压了巨石般不透气的心情就缓了过来，他一扫刚才的沉寂郁郁，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郁桑：“一时忘了。”
他将郁桑面上的担忧和指责尽收眼底，心中又多了些轻快的情绪，渐渐覆盖掉之前的酸涩。
“哦，”郁桑面对他的注视不太自然，“你不注意的话，那也没人管你。”
秦绎川正在弥散的酸涩停滞了，又有点复原的趋势。
郁桑对自己脱口而出的冷漠感到懊恼，她不该用这种语气的。
可是看到秦绎川那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随心所欲又毫无自觉的样子，她实在火大。尤其是她现在的心情不太美丽。
“秦先生，您坐这个吧。”小护士推着从同事那里借来的轮椅回到了大厅。
秦绎川的凤眸微闪：“不了，我自己能走。”
“可不能啊，您这……”小护士说了半截的话突然卡住了。
她望着郁桑扶住秦绎川的手臂，以及说是要自己上去道但岿然不动的男人，面露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