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接到同事消息,我们中途两次换车过程中,掩人耳目的车队都平安到达指定地点了,也就是说,从俞阳分局到杜处中间都没有人泄露燕总的行踪,我也不相信咱们风神的自家兄弟会出叛徒。”张昭看向盛灵渊,“按先生的推论,我们从俞阳一出发就被盯上了,那些追杀燕队的木偶很可能是通过傀儡术锁定燕总的,对吧?这个影人为什么专门跟燕总过不去?我们燕总除了特别优秀特别出类拔萃之外,到底还有什么问题?”
盛灵渊的目光落在旁边的燕秋山身上——傀儡术神鬼莫测,以防万一,在锁定人魔位置之前,肖征没敢把燕秋山单独送走。
被宣玑切晕的燕秋山躺在特殊的护理舱里,脸色明显比之前好看了不少,应该是他身上的金铁之物在自动替他修复经脉。
锻金术就是这样,只要他自己有求生的念头,周围金银铜铁,全能为其所用。可能是被那个长得很像知春的木头娃娃刺激了,护理舱外特能活动剧烈的指示灯一直没灭,连护理舱上的金属零件都隐隐有往他身上流的意思。隔着几步远,盛灵渊都能感觉到他急切想恢复行动的心。
陛下编锻金术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把术法传承灌进了一块南明石里。南明石就是南明谷底——也就是赤渊——伴朱雀火而生的一种火焰色石头,色若玛瑙,奇坚无比,据说是水火不侵,后来不想要了,再要销毁还不容易了。
盛灵渊魔头本色,既然销毁不干净,他就干脆在传承里加了道诅咒:得此传承者,须粉身碎骨、身首异处。
省得别人碰他的东西。
“燕……”盛灵渊问,“你们燕总受过重伤吗?”
张昭愣了愣:“那不是家常便饭吗?”
“我是说粉身碎骨的那种。”
几个老风神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张昭:“先生,你……你怎么知道?”
盛灵渊有些意外,还真有?
“那是好多年前了,我上初中时候的事,”张昭说,“杏州地震,惊动了一群变异蚁,是吧王哥?”
“对,”王泽接过话头,“地方分局外勤操作不当,以为偏僻没人来,偷懒没及时封路,结果差点把一辆抄近道的货车困在隧道里。燕总他们是第一批增援,赶到的时候,变异蚁快把山体蛀塌了,才发现里面有人。几个金属系拼了老命,把能用的资源都用上了,给货车撑开了一条通道,当时情况紧急,特能操作顾不上规避普通人,又正好是半夜,货车司机以为碰到了灵异事件,吓得闭眼横冲直撞,燕总被失控的大货车撞出了十多米,给塌方的山体直接埋在了下面。有一块成分不明的橙红色石剑,正好砸中他后颈——当时有专家推断,变异蚁可能就是冲着那石剑来的——石剑削铁如泥,上面有未知的诅咒气息,到现在都处理不了,还在地下六十层封着呢。”
王泽说着,用手机登了内网,在“特级危险封印物档案”里找到了那把石剑,点开给盛灵渊看:“就是这个,颜色看着有点像南红,但硬度惊人,怎么加热都恒温,放屋里能当空调用。”
盛灵渊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他自己的杰作——就是那块他不知道丢哪的南明石。
燕秋山属金铁,按王泽的说法,当时正好在全力以赴地驱使金铁之力撑开隧道,南明石里的锻金术可能误以为有人想开启传承,于是应诅咒化作石剑。
“他怎么活下来的?”
“可说呢,那可是九死一生。”王泽说,“当时知春在他身边,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刀身融在了他身上,糊上了伤口,要不然燕总就两截了。”
金属系特能生命力比较顽强,受伤了可以利用外界金属,临时糊一下凑合活,但不代表被砍了头也能找块铁糊上。特殊的是知春,作为燕秋山的器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刀身是“活的”,相当于是用自己给人续了命。
盛灵渊搭在身边的手指微微一蜷:“贸然把自己的刀身融在别人身上,要是人死了,世上可也再没有知春刀了。”
“对,当时参与抢救的特医说,燕总可能是为了知春,那口气一直吊着,特医们都绝望了,他居然活下来了……要不怎么说燕总是风神第一硬汉呢?”王泽叹了口气,“知春因为这事足足休眠了一整年,元气一直没补回来,直到中海毒,他都很少以人身出现。”
难怪燕秋山血脉稀薄得接近凡人,还能在这个年纪有这样的修为,原来是有这么一层缘故。
这样算来,那年轻人算他……半个徒弟?
盛灵渊微微有些出神,这一点隔着三千年的稀薄缘分本来不足以触动陛下——他当年那锻金术本来也是随手一扔,并且没安什么好心,可不知为什么,冥冥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轻轻碰了一下,勾起了些许久远到他懒得回忆的画面,浮光一般飞掠而过。
就好像他也活过似的。
“先生,”张昭察言观色,问,“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事,你觉得对方追杀燕总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和你们燕总不一定有关系。”盛灵渊冲那一头雾水的年轻人笑了笑——哪怕那个“绿眼睛”不是人魔,只是个影人,活了三千年,杀一个重伤的燕秋山,也不用这么迂回,而且他明明用傀儡术跟踪了燕秋山一路,偏偏等他快到永安的时候,才派出那帮找不着北的木偶杀手,唯恐异控局总部接消息太慢。
还有那个傀儡术,异控局增援赶到的时候,就已经尘埃落定,没什么悬念了,带着傀儡术的麻雀却不赶紧走,好像唯恐别人发现不了它……
当然,别人确实发现不了,毕竟“傀儡术”这种失传三千年的古邪术不是谁都能认出来的。
那麻雀是专程在那等他的。
看来有人比他这个健忘的老糊涂眼力好多了,早看出了燕秋山身上的那个传承,并误会他在俞阳保燕秋山一命是这个原因。
对方追杀燕秋山,想借这只“铁打的燕”,给他发一封来自江州的请帖。
盛灵渊方才听王泽满嘴跑马,还觉得挺逗,现在看来,这黑脸的大鲤鱼没准蒙对了,江州的影人弄不好真的和他关系匪浅。
“肖主任,”这时,直升机上一个外勤掀开他们隔音的符咒,在巨大的噪音里吼了一嗓子,“我们快到江州境内了。”
肖征暴躁道:“我知道!江州这么大一个省,连清平地区下面都有一串县级市,我们落哪?分局的废物们到底排查出结果没……”
肖主任一句话没吼完,就听旁边王泽说:“大佬,你干什么?”
肖征一回头,只见盛灵渊径直越过他,招呼也没打一声,化作一团黑雾,从直升机里穿舱而过,凭空消失了。
一水外勤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两秒后,集体扭头看向跟他们一样震惊的宣玑。
“宣……宣主任,这是什么意思,”王泽指着陛下消失的地方,“求、求个课后注释?”
宣玑张了张嘴,继而又闭上:“这题我也不会,借过。”
说完,他趁同事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飞快地打开机舱门,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