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是什么事,都不值得如此。
“第二步,剖开鱼尾。”
“当真如此?”鱼巫说,“我不能保证成功,若是你有一丝动摇便会失败,你可想明白了?”
“动手。”于祀看着从海面落入水里的光晕,明晃晃的,像一盏孔明灯。
他记得,曾有一夜,在漫天的孔明灯下,她笑容明艳。
那时什么时候的场景?遥远的有些记不清了。
鱼巫拿出一把锋利的冰刀,寒光落在于祀蓝色的鱼尾上,手起刀落——
于祀瞬间攥紧拳头,浑身痛得痉挛抽搐,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暴起青筋,声音含在喉间,模糊而细碎。
鲜血染红了冰刃,从尾巴末端滴入地面。
时间倏然漫长又难熬,血肉撕裂声在持续。
......
于祀浅蓝色的眼布满血丝,胸膛微微起伏,气息却极其微弱。
鱼巫看着他被剖开的尾巴,长长一叹,抬手将他的鲛珠捏碎,把粉末洒在他的尾巴上。
鱼巫划破指尖,滴了三滴血,念着古老的咒语,霎时间,那条血肉模糊的尾巴被光团包裹。
不多时,鱼尾上的鳞片消失,变成了白皙的皮肤,末端长出了脚趾。
光团褪去,蓝色的鱼尾彻底变成一双修长的腿。
鱼巫转过身,回到岩井里,传出了略带回声的话语:“休息好了便离开。”
“记住,你背离海神,便从此背负诅咒,永远不得回大海。”
“以及上岸后,你只能说一句话。”
“你说完了一句话,就会——”
“我知道。”于祀打断他。
岩井下面又响起古怪的笑声:“知道就好,这是海神赐予背叛者的报复。”
——
于祀上了岸,这次他用的不是尾巴,而是一双腿,一双能走路,能跟在她身边的腿。
哪怕这双腿让他极其痛苦,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锥心之痛不过如此。
但他甘之如饴,因为他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想听她叫他的名字,想看她对他展露笑靥,想她的眸光里有他。
激烈的情绪在胸腔内抽芽疯长,他咬紧牙关,一步步抛下身后的海洋。
于祀走了很久,走了很远,才发现天下之大,大到他有些担心,会找不到她。
还是他已经被她弄丢了。
于祀只能说一句话,他在人间辗转时总在想,若是能找到她,要跟她说一句话,他要说什么呢?
——我们的前世是不是也相爱了,来生还会再相遇吗?
——我爱你,若是有来生,一定也是。
他其实有很多想和她说的话,但他最后又抱着私心地想,只要他一句话不说,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不说,他决定。
于祀不识路,几经周折才找到皇宫所在地,但没有看到她。
他又往她最喜欢的山野林子里去寻。
已是寒冬时节,天降茫茫大雪,一个散披着银发的人,因长途跋涉而跛了足。
他的肩头落满了白雪,眼睫上也凝了细冰。
在天地雪白的一色之间,他跛着脚,执着前行,留下一深一浅孤独又漫长的足迹。
在满心绝望中,唯有那一丝期盼,支撑着他脚步不停。
他一定能找到她,一定。
又过了些许时日。
于祀经过一处破茅屋,忽然心头一悸,所有感应。
是她!
于祀睁大了眼,里面俱是惊喜若狂不可置信。
他闭上眼,念出感召的咒语,却感知到她在.......
于祀呼吸一颤,抬起手,一条项链破土而出,飞到他的手上,正是那条五角星形的水晶项链。
他愣了愣,抬头看向那块破开的土地,那里有一块石碑,以及未烧尽的纸钱。
“咯吱”茅草屋的门开了,一个小乞丐走出来,语气极其不友好:“你是谁,为什么要挖别人的坟!”
小乞丐瞪着眼,叉腰怒道:“懂不懂尊重逝者,入土为安知道不,挖人坟被天谴!”
她看着看着又觉得不太对劲,这个人——看起来也太难过了。
他怔怔地看着那块石碑,眼睛通红,脸上血色褪尽,整个人都在颤抖,项链上的五角星深深扎入他的手心,几滴殷红的血落在雪地上,仿若绽放的梅花。
“你......”小乞丐犹豫地问,“认识那个小女鬼?”
于祀已经听不见她的话了,胸腔里满是各种叫嚣挣扎的情绪,最先涌上来的是怒意。
他被骗了。
而后紧缩心脏的是无限的委屈和痛苦。
是啊,他又被骗了。
——一辈子那么长,总有归期
——鬼不会死的,我们会有再重逢的一刻
白色茉莉花田中央立着石碑,与满地白雪上立着石碑的场景重合。
“尤许,我又被你骗了。”
声音含着痛楚和苦涩,尾音轻颤,他终是说出了一句话。
下一刻。
小乞丐再次瞪大眼睛,看见他发出浅淡莹白的光,身体慢慢破碎,最后化作一团浮沫,随风消失于天地间,与皑皑白雪融成一片。
良久后,小乞丐才回过神来,想走过去捡起项链,就发出刚才那人所站之地,留下了一抹细微的光亮。
她走近细看,发现是一颗珍珠。
是他落下的泪。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个画面——化浮沫,鲛人泪。
算是圆了从小到大对美人鱼故事的想象和心愿。
明天码得快的话应该可以结束这个故事,或者后天?反正就这两天。
今天码字的时候,我心痛的发誓,为了于祀,为了心安,我决定2020年不吃一条鱼,结果刚刚就吃了一包鱼仔(。
于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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