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飞景为了哄赵小栋离开庄子,就告诉赵小栋,贾珂带回来的小姑娘被张无忌带走了。这句话当然不是骗人的,只不过这个小姑娘不是赵敏,而是阿紫。
他本待将这件事告诉贾珂和王怜花,但是他述说经历之时,先有“人骨花”这件事打岔,之后他们取出“人骨花”中藏着的眼珠,继续述说他们在庄园中的所见所为。不等他接着上文,说自己是如何骗走赵小栋的,“张三哥”就说起他们如何等赵小栋离开,如何在水阁中摸索半天,又如何将他救了出来等事,直接略过他如何哄骗赵小栋离开不提。
贾珂和王怜花本就派了手下跟在赵小栋身后,倘若赵小栋这里出了什么意外,那几人自然会送消息回来,所以没把赵小栋的行踪放在心上,兼之庄园中的机关委实太过匪夷所思,他们听得入迷,便忘了问这件事。
飞景见没人问他当时他和赵小栋究竟说了些什么,只道这些事一点也不重要,何况他想着赵小栋赶去客栈,瞧见阿紫以后,就会知道自己是在骗他,即使赵小栋没有看出来,武当派这么多人,同住在一家客栈里,以赵小栋的武功,哪能当着武当派众人的面,对张无忌做什么事?既然他对张无忌做不了什么事,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硬要告诉贾珂和王怜花,自己和赵小栋说了什么话呢?因此直到离开花厅,他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贾珂不知前情,自是吃了一惊,问道:“宋兄,无忌不见了,那和他住一起的崔姑娘呢?”
宋远桥听到这话,竟惊得呆了,过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无忌……无忌和一个姑娘住在一起?”他本来恬淡冲和,但突然间听说自己心爱的侄子居然做下这等败坏武当门风之事,心下太过震惊,才手足无措,实是数十年从未有过之事。
贾珂鉴貌辨色,知他心意,微笑道:“宋兄,你千万别误会,我听无忌说,这位崔姑娘为报父母给人侮辱杀害之仇,手刃了几个仇人,余下的仇人一路从关外追到杭州来。她无奈之下,只得投湖自尽,正巧被无忌救下,无忌为了保护她性命,才将她带回客栈。他没将这件事告诉你们,想是这位崔姑娘要求的,若非昨天我撞见他们,我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宋远桥迟疑地点了点头,显是觉得在崔姑娘走投无路之时,张无忌将她救下这件事,很符合武当派的侠义之道,但是之后他将人带回客栈,还和她共处一室,却是大大的不该了。然后道:“无忌的房里空无一人,既然这位崔姑娘和无忌住在一起,那她极有可能是和无忌一起离开的。”
贾珂听到阿紫也不在房间,心想:“难道这小姑娘又听说哪里有她姊姊的消息,就拉着张无忌找她的姊姊去了?”想到此处,不由得又感激,又惭愧,还很好笑,随即问道:“宋兄,你们怎么知道无忌是昨晚离开的?”
宋远桥面露惭愧之色,说道:“今天一早,七弟去叫无忌做早课,他敲了敲无忌的屋门,见始终没人应门,担心无忌出事了,便一脚踹开屋门。等门开了,就见屋中空无一人,被褥也叠的整整齐齐的,似乎一整晚都没人在这里睡过。
并且无忌就住在青书旁边,我听青书说,昨晚他回来之时,就见无忌的房间黑漆漆的,没有点灯,当时他只道无忌已经睡下了,便没有过去打扰,现在看来,只怕那时无忌就不在屋里了。我听他这么说,就叫来店伙,问他昨天一整晚,这间客房可曾亮过灯,那店伙说他不曾见过。倘若无忌今天一早才离开的,他的屋里自然不会始终没有亮灯了。”
贾珂略一沉吟,心想:“凭张无忌的武功,想要无声无息地将他制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来他们要么中了迷药,被人带走了,要么因为什么要紧的事情,自己离开了。”当即爽快答应道:“宋兄,你尽管放心,一会儿我就叫人去找无忌,只要他们还在杭州城,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到得中午,果然有了消息,据说有人在城南的秀水客栈之中,见过和张无忌、阿紫模样颇为想象的年轻男女,贾珂派人将这消息告诉武当派,又派人去秀水客栈将这两人接过来。
不多时武当派众人赶到,又过一会儿,这两人坐在一顶轿中,八个轿夫抬着,来到府外。一名将领走进府中,说道:“大人,这两人一直昏迷不醒,似是被人点中了睡穴,可要现在给他们解开?”
贾珂点点头,说道:“抬进来吧。”
轿夫听到这话,便将轿子抬进府中,一路抬到房前。
莫声谷听说轿中之人可能是张无忌,见轿子落地,便按捺不住焦急心情,急奔到轿子前面,揭开轿帷,探头看去。只见两个少年男女倚在轿子中,皆是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其中一人眉目清秀,正是张无忌。
莫声谷心下大喜,扭头看向宋远桥等人,叫道:“是无忌!真是无忌!”说完这话,又扭过头来,伸手解开张无忌和阿紫身上的昏睡穴,然后俯身将张无忌抱起来,两人走进前厅。
众人见他二十七八岁年纪,生得魁梧奇伟,满脸浓髯,行事却和小孩似的,见侄子回来,心中欢喜焦急,半点也不去掩饰,皆是面露笑容。
张无忌悠悠醒转,慢慢睁开眼来,只见莫声谷低头看着自己,两张脸靠得极近,不由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这张脸是他莫七叔的脸,不由心情激荡,欢喜道:“七叔,你怎么来了!”
莫声谷笑道:“傻孩子,不是我来了,是你来了!”说着将张无忌放下来。
张无忌全身没什么力气,双脚落在地上,也轻飘飘的没什么真实感,待莫声谷松开手,他便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莫声谷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他接住,问道:“无忌,你这是怎么了?”
张无忌道:“七叔,我没事,就是中毒了。”将赵小栋如何在他们饮食中下毒之事简略说了。其实他也不确定那个送饭菜过来的店小二,和后来用匕首威胁他们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只是思来想去,觉得除了那顿饭菜以外,赵小栋再没有第二个给他们下毒的机会,因此才认定他们两人,其实是一个人的。
众人听到那个店小二说点饭菜的人和贾珂认识,齐齐看向贾珂,目露异样神色。贾珂听了张无忌的话,心下十分茫然,暗道:“这人编了这样一个故事出来,就是想让他俩相信,绿衣姑娘听说崔姑娘为她做的事以后,心下十分感动,就点了这几道饭菜,让店小二送过来,来表达自己的谢意,好让他们放下心防,吃下这几道下了药的饭菜。
显然这人对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既知道崔姑娘对贾姑娘的感情,又知道崔姑娘和张无忌从玄冥二老手中救下赵敏的事,还知道我也去了望花楼的事。这人究竟是谁,怎会这样神通广大?既然他这样神通广大,为何去对付张无忌和崔姑娘?”
这时见众人看向自己,缓缓摇头,正色道:“昨天下午的事,我并没有告诉哪位姑娘。”
张松溪略一沉吟,问道:“无忌,当时你和这位崔姑娘,一听到那店小二的话,就猜出给你们送来饭菜的姑娘,究竟是何人了,是吗?”
张无忌点了点头。
张松溪又问道:“不知这位姑娘究竟是什么人物?”
张无忌脸上一红,将阿紫如何在夜市上对贾姑娘一见钟情,贾姑娘如何被田伯光掳走,这几天他们如何寻找贾姑娘,昨天下午阿紫如何误把赵敏当作贾姑娘,潜入望花楼救她等事一一说了。
众人听到阿紫一个姑娘,居然对另一个姑娘一见钟情,不禁大为惊异,随即想到贾珂和王怜花都是男子,也得皇帝赐婚,不久前结为夫夫,心中惊异才渐渐平息下来。
王怜花自然知道张无忌口中的“绿衣姑娘”,其实就是贾珂。昨天他就听张无忌简略提过阿紫这几天的所作所为,那时他满心都是幸灾乐祸,寻思:“哈,那天晚上你这小丫头说我是淫贼,还想要打我,现在报应来了吧!你可知道你这几天苦苦寻找的绿衣姊姊,每天都将我抱在怀里,怎么亲我也亲不够?”
这时他坐在椅上,和众人一起听张无忌述说阿紫这几日如何辛苦奔波,如何广撒银钱,只为打听绿衣姑娘的消息,如何将赵敏错认成绿衣姑娘,将玄冥二老错认成田伯光,不顾自身安危,明知对方武功远胜自己,拼上性命也要救出绿衣姑娘来……也不知是因为张无忌这次述说的太过详细,是因为他大仇得报,没那么记恨阿紫了,还是因为在场众人虽然不赞同阿紫居然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但也不禁为她的痴心动容,王怜花听着听着,心境也渐渐变了。
王怜花生性冷漠无情,向来对别人十分残忍,性格中唯一一点温柔,全都给了贾珂,倘若阿紫这番深怜蜜爱,不是对贾珂的,而是对他的,他心中也不会有半点动容,必要之时,利用阿紫对自己的爱慕,来哄她为自己送死,他当然也不会有半点迟疑。
但王怜花知道这世上很少有男子,能对对自己有意的女子硬下心肠,而贾珂的心肠,其实比这世上很多人都要软一点,至少他从不愿伤害对他好的人。王怜花思及此处,眉毛一扬,向贾珂看去,只见贾珂望着轿子,怔怔的出神,似是想要透过轿帷,去看坐在轿中的阿紫,忍不住轻轻地冷笑一声。
众人正在听张无忌讲贾姑娘的事,突然间听到王怜花这一声冷笑,虽然声音很轻,仍有几人听见了。这几人大为惊愕,纷纷扭头向他看去,只见他望着贾珂,俊俏的脸上,微微含笑,却满是森然冷意。再看贾珂,却见他也是满脸愕然,伸臂将王怜花搂在怀里,低声道:“怎么了?”
王怜花展颜一笑,低声道:“你可知道用什么法子,能最快地把眼珠挖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