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王怜花那一掌只是使她气息闭住,过得片刻,白夫人胸口蓦地里起伏几下,随即喘了一口粗气,然后睁开了眼睛,几乎就在同时,贾珂伸出手去,点中了她的昏睡穴。
王怜花和贾珂一手拎着一人的衣领,携手走出树林,沿着来时的小道,向王院的方向走去。
其时赤日炎炎,流火铄金,虽然日头偏西,却也没有凉快多少,幸好道上种了许多树木,树冠将骄阳遮去了大半,倒也颇为清凉。
待那片树林远得看不见了,贾珂笑道:“王公子现在回心转意,又要我这个烟烟了吗?”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然后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道:“公子爷这是念着旧情,暂且将你留在身边,若是你再提起什么不该提起的事情,那公子爷可就真的不要你这烟烟了!”
贾珂噗嗤一笑,随即点了点头,说道:“好啊!既然公子爷还要我这个烟烟,那后面的事情,咱们也可以继续往下说了。”略一沉吟,又道:“咱们就假设你妈身边这位高手,因为某件事,和你妈翻脸了。”
王怜花哈哈大笑,说道:“那可借你吉言了,如果真有这么一天,那我一定买上几千两的烟花,将它们摆在西子湖畔,一并点着,来庆祝这件天大的喜事!”
贾珂不禁一笑,继续道:“没过多久,这位高手遇到了一件颇为棘手的麻烦,他懒得自己解决,就到咱们家来找我,想要许给我一些好处,让我帮他解决这件麻烦。但是没说几句话,你就发现这位高手和你妈翻脸以后,将她打成了重伤,如今她是死是活,没有一个人知道。”
王怜花眉毛一扬,不怀好意地挑刺道:“贾珂,你先前不是说,那高手十有八|九是无崖子吗?无崖子是李秋水的第一任丈夫,极有可能是我妈的父亲,我的外公,那他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亲女儿出手,把她打成重伤?”
贾珂微笑道:“难道你忘了无崖子和李秋水的事了吗?李秋水与无崖子成婚之初,又是何等恩爱?但是过了不久,李秋水便与丁春秋联手,把无崖子打成重伤,然后将他推下悬崖。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秋水是这等六亲不认的人,谁知道无崖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王怜花鼓起了腮,显然是很不高兴,自己又被贾珂说服了。
贾珂不禁一笑,侧过头去,在王怜花的脸颊上咬了一口。可惜他这一口咬下去,咬到的不是王怜花的皮肤,而是面具的古怪味道,他忍不住皱起了脸,吐了吐舌头。
王怜花瞧见贾珂这副模样,不由幸灾乐祸起来,他哈哈哈地大笑几声,心中的抑郁和愤怒之意,登时一扫而空,然后摘下脸上的面具,扬起左边脸颊,显然是让贾珂再在他的左面脸颊咬上一口。
贾珂笑得弯了眼,又在王怜花的脸颊上轻轻地咬了一口,然后抬起头来,继续道:“这位高手过来之前,本来对自己信心十足,认定咱们绝不会发现他这个秘密,这时他见你发现了他的秘密,不由得恼羞成怒,心情激荡之下,就对你拍出一掌,将你打成重伤。你重重地飞了出去,吐了好几口血,这时我也反应过来,连忙冲上前去,抱住这位高手,同时向你大喊,让你赶快逃跑。”
王怜花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怎么可能只顾自己逃命,丢下你一个人应付无崖子?”
贾珂面露微笑,想了想,说道:“因为你知道无崖子因为某一件事情,不会轻易将我杀死,但是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杀心大起,连我一起杀了。你也知道以咱们二人之力,绝不是无崖子的对手,你现在逃出去,才有可能让咱们两个人都活下来。”
王怜花沉默片刻,闷闷地道:“我宁可和你死在一起,也不愿自己逃出去,和老天赌你没被他杀死。当年你身受重伤,跳下悬崖,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四处找你这种事,我这辈子经历过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贾珂听了此言,一颗心也拧了起来,只觉酸酸的,涩涩的,心头却是说不出的甜蜜,过了片刻,他笑嘻嘻地道:“怜花,咱们不是在假设吗?”
王怜花笑道:“好吧,好吧,那我从家里逃出来以后,然后呢?我也要跳到一棵树上吗?”
贾珂笑道:“是啊,在逃命的途中,你跳到了一棵高高的松树的树巅上,眼看着无崖子从树下走了过去,你知道他是在寻找你,因此屏住呼吸,一声也不敢吭。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了,你才松了口气,正想回来找我这个烟烟,哪想到一时头昏眼花,体力不支,就这样从树上掉了下来。
你晕了过去,醒过来后,就发现自己的一条腿断了。你本来就受了重伤,行动艰难,现在你的一条腿也断了,当真是雪上加霜,短时间内,你仅凭自己之力,不仅不能走路,连站都站不起来。就在这时,一个英俊又善良的年轻人走到你面前,向你询问,这是出什么事了。你会怎么做?”
王怜花不假思索地笑道:“这还不简单!我先用手掌舀起地上的血液,然后倒转内力,将血液凝固成薄冰,再将薄冰打入那人体内。他中了我的生死符,还不得供我驱使?到时我就让他背着我去找你。”
贾珂寻思:“怜花真是一个天生的小坏蛋,在怎么欺负别人这件事上,脑筋转的总是格外的快!”思念及此,不由心中一荡,当即拉住王怜花,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口,轻轻地道:“真是一个小坏蛋!”
王怜花嘻嘻一笑,问道:“我这么坏,你要怎么奖励我啊?”
贾珂一本正经地道:“好孩子有好孩子的奖励方法,坏孩子当然也有坏孩子的奖励方法!等回家了,我就在你的屁股上,打个九九八十一下,以示对你这么坏的奖励。怎么样,我够大方了吧?”
王怜花眨了眨眼睛,正色道:“其实我刚刚只是说着玩的。”
贾珂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问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再问你一遍,到时你会怎么做?”
王怜花轻轻的咳嗽一声,笑道:“既然我已经身受重伤,连路都走不了了,那生死符自然也使不出来了。”
贾珂点了点头,笑道:“不错!”
王怜花微笑道:“我会叫住他,跟他说,只要他送我去一个地方,等到那个地方以后,我就给他五万两银子当作酬谢。”
贾珂笑道:“那个年轻人听你这么说,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显然是因为你伤得太重,给的酬谢又太高,所以心下惊疑不定,怀疑这是一个圈套,那你会怎么回答他?”
王怜花略一沉吟,说道:“我会跟他说,刚刚有个强盗闯进了我家,我勉强逃了出来,我娘子却生死不知,如今强盗已经离开了,我必须回家一趟,看看我娘子是不是还活着。”
贾珂点了点头,笑道:“你会跟他说,那强盗如何闯进了你家,你如何被那强盗毒打,如何逃了出来,如何跳到这棵树上,如何看着强盗离开,又如何摔断了腿,你老公如何拦住强盗,让你快跑吗?”
王怜花皱了眉头,说道:“你那时生死未卜,倘若受了重伤,即使多耽误一秒钟,也可能伤重不治,我哪有心情说得那么详细!”说到这里,他睁大了一双桃花眼,看向贾珂,脸上满是恍然大悟。
贾珂笑道:“对啦!你先前说我骗人的时候,喜欢在细节上下足功夫,这倒不假,但是我这么做,是有一个前提的,就是我做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在赶时间。做事是有轻重缓急之分的,倘若白夫人的女儿早已死在她的面前,虽然她心中满是惊慌悲痛之意,但是这时她没有悬而未决的事情,不会着急去做这件事,这样一来,她将自己的经历跟咱们说的这么详细,倒是十分的正常。
而事实上呢,白夫人口口声声说,她不知道女儿是死是活,非常担心丈夫迁怒于女儿,将女儿也杀了,但她在行动上却没有表现出这种急切来,这实在有违常理。”
王怜花就是被白夫人那一番话欺骗了的,这时听到贾珂“实在有违常理”这六字,只觉脸上热辣辣的,明知道贾珂不会取笑他,心中仍是非常尴尬。
于是他将脸埋在贾珂的肩头,不让贾珂看见他,然后狡辩道:“你这话虽然不算错,但未免太过偏颇。毕竟白夫人假扮的是一个无知的妇人,说不定她是被丈夫对自己的喊打喊杀吓蒙了,所以说起话来,才语无伦次,抓不到重点呢。若是她没有多此一举,说她躲在树上,看见她的丈夫从树下走了过去,你单单听了她这一番话,还会将桃瘴粉洒在手帕上吗?”
贾珂笑道:“会啊!”
王怜花不禁有些气闷,随即眼珠一转,抬起头来,笑道:“你刚刚还说我是小坏蛋,其实单论‘坏’这个字,我和你相比,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哼,等回去了,我也好好奖励你一番,也不用多了,嘿嘿,就八十一下的两倍,一百六十二下好了!”
贾珂没有跟着开玩笑,而是叹了口气,悠悠道:“当时我见你一反常态,主动提出去帮白夫人,心里又惊讶,又担心。那时我真希望自己的判断有误,其实白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她没有辜负你的一片好意,所以我明知道她说的有破绽,但是并没有阻止你,而是将桃瘴粉洒在了手帕上,然后将手帕放在了她的伤口上。
反正桃瘴粉虽是致命的毒药,但只要在三个时辰以内服下解药,就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而她中了我下的剧毒,无论她要怎么偷袭你,到时咱们都可以用桃瘴粉来威胁她。所以说啊,怜花,我给她下毒,并不是因为我对她生出的猜忌太深,哪怕我仅仅对她生了一点猜忌,我也会这么做的,因为我太害怕你会受伤了。”
王怜花的一颗心怦怦乱跳,重新将脸埋在贾珂的肩头,只觉心头说不出的甜蜜,但是他的一颗心,跳得实在太快了,心头的甜蜜,也流得实在太快了。这股甜蜜一波接着一波地自心头流了出来,汨汨地顺着他的血液,流经他的四肢百骸,也涌了上来,流经他的喉咙,舌头,牙齿,他忍无可忍,于是张开了嘴,一口咬住贾珂的肩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把心中的甜蜜宣泄出去。
贾珂只觉肩膀一痛,知道这是王怜花在咬自己,他们俩的感情好到一定程度以后,就不满足于亲吻,每次心情激荡之时,便喜欢在对方的脸上和身上咬上几口。
贾珂感到这种不轻不重的痛楚,霎时之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想找一大丛及腰高的绿草,或者一棵足够高大的绿树,好让他们躲在其中,做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让王怜花切身体会一下,在荒郊野外随便咬人的坏处。但他随即想起王怜花那间四壁上写满了艳诗,画满了龙阳图的卧室,这股冲动又忍了下来。
贾珂忍不住一笑,低下头去,在王怜花的头发上轻轻地吻了几下,微笑道:“后来咱们来到那栋宅子前面,我见那栋宅子这么大,宅子里面却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心中对她的怀疑,便从八分变为了十分。”
王怜花抬起头来,笑道:“其实这一点,就算我先前没有想到,听到你跟她说,这栋宅子这么大,清扫起来,一定很费功夫以后,我也该想到了。看来这位白夫人虽然是强盗,但平日里过得十分滋润,不仅衣着打扮,都十分讲究,并且她从没自己打扫过房间。
所以她挽着一窝丝杭州攒,上身穿着一件白纱衫儿,下面是金油鹅黄银条纱裙子,这样讲究的打扮,居然跟咱们说,她被丈夫毒打之前,正跪在地上,用抹布擦地板呢!嘿,即使是荣国府,也舍不得粗使丫头,穿着这样的漂亮裙子做事啊!”
贾珂点了点头,笑道:“她大概从没想过,咱们明明是来帮她的,却不关心她那生死未必的女儿,反而先问她家里雇了几个仆人,又向她索要报酬。她仓促之间,既要编出答案,又不能变了脸色,让咱们看出端倪,难免心慌意乱,但是心一慌,意一乱,反而漏出更大的破绽来。”
他说到这里,嘴角似笑非笑,颇有鄙夷之态,继续道:“所以我才问她,这一生之中,是不是从没把任何一个人放在心上过。她将咱们引到宅子前面后,一门心思地想让咱们送她进去,但她似乎从没想过,一个心急如焚,惦念女儿的母亲,那时应该做的事情,绝不是和咱们讨价还价,而是从你的怀里跳下来,哪怕是爬,也要爬进家去,看看女儿是否还活着。”
王怜花寻思:“我妈最在意仪态,绝不可能为了我这么做,这世上恐怕只有柴玉关,才能教她哪怕是爬,也要爬过去见他最后一面了。”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他思及此处,心中既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愤怒,就好像在想邻居家的事情一样。随即看向贾珂,笑道:“贾珂,你又没有这样一个疼爱你的妈,怎会说的这般确之凿凿?”
贾珂听了此言,心中登时生出一股凄凉之意,寻思:“我有啊!只可惜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想起上辈子的父母,心中不由感慨万千,眼圈也不自禁地红了,随即微微一笑,说道:“我没受过妈妈的疼爱,难道还没见过别人的妈妈,是怎么疼爱自己的孩子吗?”
王怜花见贾珂红了眼圈,不知道他这时想起了上辈子的父母,只道他这是想起了惨死的江枫,还有他自小在荣国府过的生活,才伤心起来。
王怜花只是随口说笑,哪想勾起贾珂的伤心事,心下自是大为后悔,于是心念一转,想出一个最原始也最有用的安慰人的办法,搂住贾珂的头颈,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吻,笑道:“贾珂,咱们快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作为爱护反派组织的一员,我开心的表示,剧情改了一下,又留住了两条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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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绝代的时候,白夫人和白山君这一对真心让人感慨,虽然坏,但是前面两人还挺恩爱的,结果后来白夫人被迫改嫁白开心,也故作娇羞,开开心心的嫁人了,白山君过来,也直截了当的和她离婚了。这段剧情看得我又郁闷又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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