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雨骤然停住了。
井绒下意识看了眼脚下。
有影子,胸牌上的?名字闪闪发光。
是看破了她的伪装吗?
井绒紧张的?浑身僵住了。
为什么?递过?来手帕。
她面上明明在笑。
虽然暗地里,脸上已经不知不觉的?湿润一片。
鬼明明是不会?有眼泪的?。
可能是先前落下的?雨水吧。
他那样说,是认出我了吗?
井绒心不在焉的?想。
她甚至没听清男人说的话。
又或许,她听清了,可是不敢抬头。
宋缺不以为意的温声笑了笑:“是我太唐突了吗?”
井绒被他的?声音惊醒,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摆着手连声否认道:“没有..没有!”
想起他先前的?提问,又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追加夸奖:“您...您...很好,是我...我太...太紧张了...”
本来想象中的这次见面应该是很落落大方的才是。
先前井绒排练过?很多次,所以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做的?很好。
可临走前,她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紧张起来。
是他太温柔了吗?
她到现在越来越紧张。
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井绒的?脸慢慢红透了,最?后在男人的?注视下猝不及防的鞠了个躬:“对...对不起。您稍稍等?我一下下...可以吗!”
连带着抱着猫的手都有些不稳。
猫咪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踩着她的手臂跃上了肩头,找了个舒适的?角落趴下了。
一双翠绿色的猫瞳则直勾勾的看向宋缺,盯着不放。
穿着月白色衣袍的?男人看了她许久,像是觉得她有些可爱,遂低低笑了一声。
“没关系,我不急,你慢慢来。”
井绒不知怎么,脸上烧的更厉害了,红得几欲滴血,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扣紧,紧紧揪住了裙摆。
她甚至不敢看他。
这怎么行。
太失礼了呜呜呜。
井绒低下头去,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平复心情。
期间男人一直站在旁边安静的?注视着她,等?她开口。
两分钟后,井绒起伏的?心绪慢慢平稳了,她抬起头来,认真介绍道:“让您见笑了,我叫井绒。”
“雨井烟垣的井,绒草的?绒。”
她的姓较为少见,于是井绒取下了别在胸前的?烫金铭牌,平摊在手上,给他看上面的字。
名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宋缺抬手从她手里接过,仔细端详了两眼之后,顺手收进衣袖里,抬眸称赞道:“井绒吗?确实是个极好的名字。”
井绒没想到他就这么?直接拿走了,一时愣住了。
她本来只想给他看一看的?。
铭牌上有她的气息,上面缠绕着浓重的?怨念,极易吸引鬼物,不知情的?人带着,很容易带来不幸。
他是天师,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还拿走了。
她下意识就想要将东西拿回来。
又听男人笃定道:“你的?未来,也一定会?很好的。”
井绒僵住了。
嘴角不自觉的?向下塌了塌。
她哪里还有什么?未来呢?
即使她能用法术修为让自己变得与常人无异,可假的?就是假的?。
她的过?去早就停住了。
就连灵魂都不是自己的?。
杀了这么?多人之后,手上早已沾满血腥。
继母怨恨的脸在她眼前不断闪回。
憎恶的语调像是余音绕梁,到现在仍是无比清晰。
她说:“绒绒...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你爸爸都死了...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你这样的人,存在本就是一种罪过。”
是啊,她这样的人,怎配有未来。
就连存在,都是一种错误。
但面对他的?祝福,井绒却还是强牵起嘴角,扯出一个礼貌的?笑意:“谢谢您的祝福,我一定会?的?。”
宋缺又问:“你还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吗?”
井绒摇了摇头。
这样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他那么好,就像是天边遥不可及的月亮。
能见他一面。
井绒已经很开心了。
杀了这么?多人,就算井绒的?初心一直未曾改变,却也不可避免的?被影响许多。
没关系,公平与正义。
他们不肯给。
那就杀到他们肯给为止。
反正她已经深陷在泥沼里了,也不在乎再多杀那么两个人。
可她不会?将他拉下云端的。
月亮还是在天上呆着的?好。
何必要来沾染上这些污秽呢?
这样就算她将来死了,也能走得很安然。
井绒指着校外的?那条林荫大道,微笑道:“要变天了...您快走吧...”
“不要再来了,这里很危险。”
表世界依旧艳阳高照。
里世界却又开始下雨了。
宋缺暗自叹了口气。
他又怎么会?不懂。
这种隐藏在笑容下的?难过呢。
作?为被害者,她本来就没有做错什么?。
后来拿起刀,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
可她想要的?公理与正义,始终未曾得到。
如果?说来时还有两分别的想法,现在也彻底破灭了。
宋缺想要帮她。
想要将她从这世俗的?泥沼里,拉出来。
于是他缓缓抬步走向她,一步一步的靠近了那个周身环绕着浓郁血色,唯一有中心处纯白无暇的?孤独灵魂。
宋缺面上仍挂着温文笑意,就连眉眼,也是平和的?。
他静静站在那里,用一种认真而又温柔的?神情凝视着她,或许眼神里,还带着些许无奈,但大体来说,非常温和。
井绒一直没等?到他回答。
正准备催他快点走。
却见穿着月白色锦袍的?男人动了。
他不疾不徐的?往前行了两步,又行两步,一步一步的走到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