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剪发
再看几个孩子，头发都半长不短的，算算时间也过了正月，村口剃头的也支起了小摊子，秦霆便领着五个孩子，一个一个剪头发去。
往常林素都是自己拿着大剪刀一人剪上几刀，不遮眼睛了就行，常常都是像狗啃了一样。
村里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干的，孩子们虽然乱七八糟，但是大家都这样，也就不显眼了，尤其是几个孩子都穿得也破破旧旧的，倒也没人觉得不对劲儿。
今年秦霆给他们一人做了两身新衣裳，倒显得这头发不搭这新衣服了。
理发的老头手艺并不好，给几个孩子都是修得短短的，看起来清清爽爽，但都能露出眉眼，显示出精致的五官来，倒仿佛是老头手艺不错的样子。
几个孩子甚至还成了活广告牌，好几家人都带着孩子来剪头发，只是他们没有秦家孩子优越的五官，看起来并不出奇。
秦霆仔细看看几个孩子，各个都精神，十分满意。
就连林素，都去剪了个短发，看起来更加清秀，不比那城里的读书人模样差。
秦霆也上去把头发剪得短短的，又方便又清爽，一家人形象直接打满分。
在家待了几天，秦霆再去出车的时候，几个孩子都依依不舍，秦霆一把把几个孩子搂在一块儿，大大地拥抱了一把：“你们在家乖乖听爸爸的话，大大回来还给你们带好东西，好不？”
又跟林素说道：“素素教他们学几个字儿，等我再回来，就让明明和平平去读书去，咱们不等明年了，明年咱们明明就八岁了，再上一年级就晚了，你教他一些简单的，咱们直接让明明和平平从一年级下册开始读书。”
林素先是惊诧，后又觉得心里砰砰跳，他已经七八年没有碰过课本了，猛地提起来，他只觉得读书好像是上辈子一样遥远的事情……
读书……如果不是因为下乡，他本来都要准备考大学了……
林素手上机械地纳着鞋底，一个不留神扎了自己一下，手指头流出一滴鲜血。
秦霆已经出门了，林素把手指上的血珠吮吸掉，看着面前蹦蹦跳跳着兴奋的明明和平平，还有围绕在大哥二哥身边叽叽喳喳问东问西的几个孩子，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他将读大学的梦想深深埋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在这个乡村嫁人生子，他曾经想过要像父母那样读书深造，在象牙塔里度过他的青年时期，毕业后可能会和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结婚，在大学谋一个职位，过上平平淡淡的普通生活。
他曾经成绩优异，家世优越，却自己将日子过得一地鸡毛……
这两年陆陆续续有了推荐工农兵子弟上大学的政策，村里的知青、村干部等，借此机会上大学的不在少数。
他有的时候也会懊悔，是不是自己当初草率结婚的举动太过于着急了，才导致自己失去了和别人公平竞争的机会？
可他和别人不一样，别的知青只是因为上山下乡，为国家做贡献而来，他不一样……他是逃过来的，他的父母被打成了黑五类，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他的哥哥在国外读书，当时临时只能够送弟弟过去，他便留了下来，像是逃命一般下了乡，隐藏着自己的身份。
他以为自己的内心再也不会起任何波澜，可听到秦霆让孩子们读书的话，他又燃起了希望——是啊，他已经没有了读书的希望，可是他的孩子还有希望！
孩子们还可以读书，读到初中毕业，都有机会去城里的工厂招工，能读到高中毕业，就有可能去当老师，或者去当兵，可以做文书类的工作，总比在地里刨食，总比嫁人生孩子强啊！
他想到这儿，心里像是迸发了一股子激情，立刻用碳灰把一块儿空着的墙面擦黑，找了一块石灰在上面写字，先教几个孩子写自己的名字。
就连仅仅两岁的糖糖都找了个小马扎，乖乖坐在那里认字，一个上午下来，他都能准确地分辨黑板上的字写得是哪个哥哥了。
才三个月的甜甜侧着头，跟随着哥哥们的读书声嗷嗷叫，一副也在学习的模样。
林素忙着自己的活的时候，孩子们也不乱跑出去玩了，他们帮爸爸干活，干完了活就用小树枝在地上划拉划拉地写字，虽然丑了点，大了点，但至少都能够不缺少笔画的写出来，让林素十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