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程的假肢做好, 是在三月份。
刚好开春，下了两场雨后，天气开始转暖。
空气变得『潮』湿粘腻, 但路边干枯的草坪逐渐转绿, 又恢复了生机。
设备到的那天，来了很多人。
魏熙和沈慕思等人来了, 还特意买了个蛋糕。刘侨鸿也特意从乡下赶过来, 拿着相机，准备记录。
了方拍摄宣传, 地点选在出租屋的客厅, 东西尽量清空了，只留下少量家具, 以保持视野开阔。
工作人员拆封包裹，教他怎么使用，并帮他完成了第一次装卸。
严烈在一旁说明书和使用注意项。沈慕思一脸的没见识, 对着金属外观直呼“好酷”。
工作人员忍不住炫耀道：“我们的公益项目，用3d技术打印了一批特殊的外观, 是动漫题材的, 专门给小朋友设计的，那叫酷。”
沈慕思顿时又是一阵叫唤。
那位小哥着挤了满屋的人，对叶云程笑道：“你们家孩子人缘真好。”
叶云程紧张得没听清他的话, 知道是夸奖, 含糊地应了句：“是啊，我们家孩子特别好。”
魏熙声说：“不应该是舅舅的人缘好吗？舅舅长得太帅了！”
叶云程羞赧地笑了笑。
小哥退开两步，让叶云程试着站了来。
他还是不习惯放开自己的拐杖，毕竟那么多年他是依靠这个东西。小哥安抚他的情绪，带他像训练时候的那样, 进行独立行走。
叶云程的走路姿势有点奇怪，一只脚很重，一只脚直挺挺的，但穿宽松长裤不太明显。
他顺利在屋里转了两圈，从厨房门拿了两个布袋，说：“我去买菜。”
刘侨鸿笑着点头，双手平稳地举着相机，示意他走在面，自己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陪他一出了门。
方灼跟严烈也紧紧跟了过去。一行人追在叶云程的身后，和他一走进菜市场，声势颇浩，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卖菜的阿姨见惯了世面，平时跟叶云程比较熟稔，见他今天和网红一样在拍摄视频，忍住了没找他搭话，只表情淡定给他装了几根萝卜，送了一把小葱，目送他们离去。
叶云程又去买了几斤猪肉，几斤水果，然后从隔壁的超市买了饮料分给家。
全程他的表情很放松，似乎没什么不舒服。
等在外面逛了一圈，回到家里，叶云程已经闷出了一身汗。说不清是因紧张还是因兴奋。
他站在家门，双手有点颤抖，下意识地要往墙边靠一下，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需要拐杖了，不用刻意腾出一只手，赶紧挺直腰背，从兜里『摸』出钥匙，拧开后往走了一步。
这是种很复杂的感觉。
在他已经习惯了身体的残缺后，久违地体到了健全。而他日常积累下的各种细节，残留着他不幸的痕迹，重新成他崭新人生的昭示。
“哇！”叶云程对着镜头，激动地说，“真好！”
他提着袋子放到厨房的洗水池里，伸手解下围巾，转过身来，眼中水光闪烁，朝他们张开手臂。
方灼抱了去，另外几个年轻人跟着一拥而。
“我等很久了舅舅！”
“啊啊啊！恭喜舅舅！”
叶云程两手环过他们的背部轻拍，点头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断重复道：“好，好好好。”
现场闹哄哄的一片，欣喜的情写在众人的脸，带着强烈的感染力。
刘侨鸿单手举着机器，也凑热闹，叶云程压得快往后倒去，只能勉力靠在身后的高台。
玩闹一阵，众人散开，叫嚷着要吃蛋糕，要庆祝。
叶云程笑逐颜开，纵容地道：“好！除了吃蛋糕还要吃饺子！家吃饱了再回校！明天我还给你们送！”
沈慕思手舞足蹈地说：“叔叔，那我带你逛我们a！a超级！草坪可以打滚。”
魏熙说：“草坪估计就是被你滚秃的。”
沈慕思冤屈道：“你走开！冬天草坪早枯了！”
叶云程说：“我还没去过呢。”
“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就是人多。”魏熙指了一圈道，“，我们不是a的生嘛！”
刘侨鸿笑着附和道：“对，咱们这里的，已经不是祖国的小花小草，是能撑门面的树啦。”
魏熙和方灼留在厨房洗水果，小哥带着叶云程回客厅，细询问了他的感觉，肢体有没有疼痛。又拆卸下来检查他的皮肤是否有红肿。确认一切正常后，留下联系方式走了。
刘侨鸿记录完，关掉相机开关，陪他们吃了顿饭，下午赶回村里主持工作。
方灼等人下午也有课，亢奋了半天，还想继续带叶云程出去逛街，美好世界。无奈手机闹铃一个接一个地响，只能急匆匆地赶回a。
叶云程的朋友圈新的时候，方灼刚好在一节选修的《物理与人类文明》。
她刷到叶云程发布的照片，是他站在小区的绿化里，从下到，对着一截刚抽出新叶的树枝拍摄的。
背景是一片蔚蓝浩瀚的天空，那抹脆嫩的绿意欣欣向荣。
叶云程：【图片】向着春天迈进吧！
中二又写实，方灼忍不住给他点了个赞。
没多久，叶云程回复：好好课。
方灼：“……”钓鱼执法。
·
刘侨鸿的视频当天晚就剪辑完了。
发了一份给假肢公司的负责人，作他们宣传的案例。又发了一份给叶云程和方灼，让他们留作纪念。最后在自己的官方账号也新了。
第二天中午，完了剪辑视频的方灼，和刘侨鸿深入讨论了什么他可以把人拍得那么丑，是滤镜和美颜不香吗？弄得他们a没有帅哥美女一样。
刘侨鸿认她这是偏见。他觉得视频中的人很精神，面貌积极向，极富当青年的热血跟昂扬，
下午两人就收到了魏熙的抗议。魏熙说她丑得想给自己打马赛克。
谁没有在意这件情。
第二天晚，方灼在宿舍里准备小组作业，辅导员从扣扣群里找到她，给她发了一张截图，又火速给她打来电话。
“方灼，面那个人是你吗？”
方灼说：“是我啊。”
辅导员惊讶地道：“你跟视频里那些人是亲戚啊？”
方灼失笑道：“当然不是啊。他们是我高中的同，关系挺好的，又考了a，所以一直有联系。”
“哦，那舅舅是你亲舅舅吧？”辅导员说，“我跟你长得挺像的。”
方灼的家庭情况在申请勤工俭的时候已经和辅导员说过。他现在再三确认，让方灼挺『摸』不着头脑的。
“你火了啊！”辅导员声地说，“你知道这个视频热门了吗？点赞数破六十万了！我估计能破百万！”
方灼懵道：“啊？”
辅导员笑道：“是的，你舅舅火了啊。家觉得很温情又很励志，不信你网。刚刚还有个做记者的朋友来联系我，问我认不认识你，你究竟是不是a的生。办公室里的老师也来问我了。”
方灼没什么实感，感觉他在开玩笑。又点知道是真的，又不知道表着什么。
辅导员催促她赶紧去，然后挂断了电话。
方灼顺势点开叶云程的账号。
他跟刘侨鸿先后发布了那个视频，叶云程账号下的点赞数目只有三十多万，但也已经很高了，跟他以往一百多的点赞量相比，简直是一夜飞升。
她翻开评论区，发现网友并不像辅导员说得那么正气凛然，还十分的沙雕。
“结婚了吗？我指里面的所有人，包括年轻的□□。”
“那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小哥哥来不穷啊！不可能是贫困人员。这个角度好帅啊！倒回去了好几遍。”
“收敛一点啊姐妹们！别那么直接！先哭一哭走个程序，装一下正经人！”
“我就小声地提一句，舅舅你可以靠脸吃饭你知道吗？”
“是a的生？我有点没懂这群人的关系。是舅舅带出了一窝a的外甥和外甥女？舅舅开个辅导班吧。”
方灼深吸一气，给叶云程打了个电话。
叶云程那边也是刚得到消息，经历了一波莫名其妙的信息轰炸，此时听见方灼的声音哭笑不得道：“是的，你刘叔说火了，我也不知道火了有什么用。他们的账号涨了十几万粉丝，我那个私人账号也涨了很多粉……等等啊，你刘叔现在在我家里呢，叫我拍视频，说给网友一个回复……”
方灼问：“什么回复？”
“有人怀疑我们造假，是在搞扶贫的噱头争抢眼球。你刘叔说赶紧把热度跟，说不定能借着这一波，把沥村的扶贫项目推广出去。”叶云程说，“他们那边好多人在商量……你刘叔催我，我先挂了，晚点再打给你。”
方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信号就断了。屏幕留了辅导员的叮嘱。
辅导员：让你舅舅谨慎点，别被什么网红孵化公司给骗了，先不要急着签合约，你帮忙筛选一遍。
辅导员：骗流量的人很多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找老师。
方灼自己是两眼抓瞎，根本不可能帮叶云程筛选。何况叶云程虽然没过，但不是没见识，他自己有足够的判断力。
既然刘侨鸿在他身边帮他协调，方灼发了两条问候短信就不打扰了。
她向辅导员表示了感谢，坐在位置，感觉有点空『荡』，过了一想来可以告诉严烈。
小太阳：舅舅的视频火了？
君有烈名：我刚见了，我室友正闹呢。
君有烈名：【图片】见没有？他们说我们像是一家人。
方灼道，明明多的人是在说，严烈不可能和他们是一家人。
君有烈名：哈哈，当一件好玩的就行，这种热度没几天就过了。
小太阳：嗯！
君有烈名：有人『骚』扰你的话，找保安或者告诉我。不用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