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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墓园(1 / 2)


时间进度条拉至一年前。

***

S市第三墓园。骤雨大作,阴郁铺天盖地将人锢住。

天在哭,白语薇也在哭。

她趔趄着从墓地往外走,身后是块块方碑,凝着生者对逝者的尊重和想念,眼前是湿漉生机的草地,泥土被暴雨打得松软,翻溅在低洼处,将她的尖头高跟染成土黄渐变。

原先是什么颜色?记不得了,也看不清了。

白语薇精致的面庞上妆容花的一塌糊涂,防水眼线禁不住热泪,污浊的黑色斑驳在眼角,簌簌泪痕淌在颊上,又怖人又可笑。

没几步,细高跟嵌进松软的土里。下意识的,她立住左脚拔右脚,可左脚陷得更深了。最后她摇晃着弃了鞋,光脚踩在泥泞的滑腻中失神地下坡去,纤细骨感的小腿在寒冬里光裸,单薄脆弱似能一折即断。

昏暗的天色里,白语薇的眼帘被雨冲刷成幕幕回忆。她想起第一次与陆淮修见面,长裙逶迤瞧不见脚下,一声低沉酥麻了耳朵,“白小姐,小心台阶。”全场知她的人不少,所以她没讶异,只是在搭手的那一转身略了眼他的侧脸。

许是那一眼逗留的时间长了点,他抿唇一笑,绅士地半躬腰,向她伸出手,没让那失礼的注视留下尴尬,“不知白小姐可否赏光,共舞一曲。”

那天新鞋造型是限定水晶鞋,美丽又昂贵,钻花开在包头熠熠发光,可她37码的脚非要踩进这仅剩一双的36码里,尽管她自认步子未错,节奏刚好,可这位绅士还是敏感察觉到了,在她摇曳着身姿转了一圈后被他揽住腰际借她一把力,附耳低声问:“是鞋磨脚吗?”

离场的颇早,她向来是酒会的赖皮客,不闹到最后不肯走,那天倒是个意外,这位先生说:“落雨了,我送你一程。你们这里是叫落雨吧。”

也是这么冷的天,他们肩挨着肩走出鼎山塔园,森冷铁门的尖棱高高刺入雾黑色的夜空,仿若野兽的獠牙。平日她总爱晃着身子醉态调笑这门的阴森诡谲,那日莫名瞧着可爱。

两米一盏的地灯将脚下的路荧得朦胧若仙地。那会她爱貂绒,又暖和又高贵,可只裹住上半身,冰凉的雨丝混着寒风渗入单薄裙摆,激起一片鸡皮。

她抖了抖。

“如果觉得脚疼,我的手臂可以借用。”

顺着话势,她挨靠了他。一靠也就没离开。

他们在一起的很快,好像她擅长的游泳,从这处游到那处只是抬手挥臂的顺理成章。没多久便越过涌动的暧昧期,某日他将她压在身下,破开西装三件套的绅士伪装,温掌调皮地撩拨,“牛排还是我?”

直白得都容不得她羞涩,下一秒三个扣崩开,白兔跃动。

他们开始结伴出入公共场合,可惜白语薇在风月圈名声太盛,就算精英绅士伴其左右也就当是某位出众男伴,一时口味罢了。

“怎么办,好像全场都在看你,我好得意哦。”

没有让她敛光芒,也没有干涉她的社交。白语薇偎入他怀中,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太过幸运。她最厌烦的便是那约过一两回便对她的行为指手画脚的人,所以她的感情总像断片后的记忆,充斥着迭起的高潮和凌乱的收场。

认为陆淮修配不上白语薇的闲言碎语很快被他显赫的家世抚平,众人暗暗咂舌,话锋一转,变成了白语薇眼睛最尖,刚归国的名侨还未洗尘刊报便被她俘获。

白语薇也是在别人口中才知道他的身份,之前问他,你怎么讲话有台湾腔啊。

他笑,“是不好听吗?我父亲祖籍台湾人,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在台湾念到国中,以前还要重,高中好友总说我娘,后来去留学不说国语就好很多,结果一回来又这样。”

她好喜欢。第一次觉得台湾腔的尾音在耳畔是那样缱绻,他低下声来不管说什么都像是搞瑟情。她稍微想矫情一下都禁不住他温声的疑惑,“是我哪里惹到公主了吗?”

回忆美好的像一出没有波澜的童话,心动的滤镜就像嵌进了她的生活,偶像剧每天都在上演。这会想来,她这么惊天动地的人居然过了几年那样岁月静好的日子,也是不可思议。

她落汤鸡一样走到墓园停车场,司机以为看错了,要不是这破天没人来只他一辆车停着,他还真不敢认这不人不鬼的是陆太太。

车门在她靠近车两步时被打开,小王的伞举在她的头顶,小心翼翼地问:“太太,您刚才带上去的伞呢?”

白语薇跌进后座整个人便脱了力,搭了把手才坐稳,上下嘴皮子蠕动着撕扯开一条缝,开口发现哑的不行,“忘了。”

小王见她这般失魂落魄也不敢多问,赶忙驱车,“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您看?”他不敢继续说了。

午餐后载她刚弄的妆发,整整三个小时,即便先天底子极好,一番侍弄和金装后仍能美出新高度,可那身今晚必定艳压群芳的白裙红鞋此刻已经看不清本来的轮廓形状,如果去就得重弄,时间来不及。

“去。”

白语薇冷地发颤,车内的空调将暖气一波波输送,湿重的人造皮毛被卸下,她皮肉渐渐暖和,可心中的寒窖却冷到锥心。

慈善晚宴当然要去,她的婆婆王珍妮“精心”筹备了小半年,她亦出力不少,S市的名流今晚皆聚于鼎山塔园,各路媒体云集,灯光汇聚,光邀请这些人、租下塔园一周就去了半条命。除非天塌下来,不然不可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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