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大梁后宫,越过紫宸殿台,是一座高楼——摘星阁。
摘星阁始于大梁建宫之初,遇吉、凶大事时,只帝王和礼部祠祭清吏司可登顶。
原本守卫森严的摘星楼下此时空无一人,站在楼底,杜芷书愣了愣,而后顿住脚步,说道:“陛下,这不合规矩。”
“今日朕带你坏一次规矩,来。”
被重光帝领着一步步沿阶而上,阶梯略窄,仅容一人身过,因为牵着杜芷书的手,重光帝只得半侧着身子,走起来也吃力些。
起初杜芷书想松手,却不见重光帝放开,行了大半,杜芷书却庆幸陛下开始时没有松开她的手,在她双膝泛酸,喘着大气体力不支时,若不是靠陛下的一只手臂支撑,怕是都登不上顶。
愈往上愈加开豁,宽阔的平台上第一眼入目的是一只挂立着的大钟,却勾起了杜芷书一些回忆:
也是一个十五日,恰逢一场后宫宫宴,当时的杜芷书正觉着太闷,瞧见太子朝她使了眼色,立刻心领神会、一拍即合。两人一前一后溜了出去,紧跟他们的还有心爱公主。她们三人宴席上偷溜出去玩耍的事情已不是第一次,是以杜皇后和蒋贵妃都是纵容着,然而被娇宠惯了的三人对宫里各处都玩腻了,不知不觉竟跑到摘星楼来。
摘星阁下边有宫人守卫,杜芷书和太子指使着尚还年幼的心爱公主大闹一番引开侍卫,两人则瞬间一溜烟窜进阁中。因从没有到过这里,心里好奇得紧,两人一口气跑到楼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却发现顶上什么都没有,只一口硕大的铜钟。
本着不能白来一趟的心思,加上两人胡闹惯了,玩心重,便合着两人之力,推着横木撞向了铜钟,明明是八九岁的孩子,竟不知哪来的力气,铜钟发出沉沉低鸣,却响彻整个大梁宫。声音传出的第一瞬,两人就愣住了,心知闯了祸,吓得转身就跑,那时的他们哪里知道这摘星阁镇着大梁宫的风水脉,而铜钟响起预示着大梁吉凶……
杜芷书还清晰记得那时候的狼狈,一路跑下楼,却在半中央听见阶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狭窄的阶梯内根本没有藏身之地,往前等着被活捉,往后亦没有退路,眼看要与追上来的侍卫迎面相遇,杜芷书吓得腿软,瘫坐在了阶梯上,这时候却及时响起一个声音解救了他们,没有看见那人的相貌,但杜芷书记住了那个声音,那个替他们揽下了所有罪责、引走了所有守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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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耳边突然传来陛下的询问声,有一瞬,杜芷书竟觉着和九年前的声音重叠了,直到看清陛下的脸,才是清醒过来。
“皇后看着这口铜钟发呆,莫不是来过这里?”
重光帝侧头看着杜芷书,嘴角微微上扬,似有似无的微笑看得杜芷书有些心慌,她暗吸口气,稳下心神后摇头,道:“陛下说笑了,这里岂是臣妾可以来的地方。”而后缓缓对重光帝对视,坚定着:“臣妾不曾来过。”
重光帝的微笑停在了嘴角,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牵着她绕过铜钟。恰巧夜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杜芷书缩了缩身子,道:“陛下今夜带臣妾来此作何?”
重光帝努了努嘴,“你抬头看看。”
杜芷书疑惑仰头,只见一轮明月高悬在天幕上,没有任何视线的阻挡,竟觉着天空中明月如此清晰,与她相距甚近,似触手可及,而自己仿佛置身于淡淡月光之中。
惊奇于眼前景致,杜芷书不自觉笑着,伸出右手触摸天际,而后道:“若是今夜再有星星,更美。”
“怎么没有。”
重光帝才说完,杜芷书起初还有些疑惑,渐渐感觉星星点点的光亮愈来愈靠近自己,杜芷书侧身,身后慢慢飘出许多闪着银光的流萤,愈来愈多、愈来愈多……四处飞舞的流萤,像镶在布上的银线。
杜芷书惊奇地伸手去抓,点点萤火闪耀在掌心,再飘开,置身于一片萤光中,杜芷书嘴角愈发上扬,双手追逐着萤火,看着萤火缠绕在她周身流连着,再慢慢地,仍由流萤飞过她身侧,往着高栏之外飞去,越飞越远,像火星儿似的纷纷扬扬飞着的点点流萤,在天际中愈发像缀着的星光闪闪,美妙绝伦。
“身披月光,手摘星辰,可是觉着此时置身于茫茫天际之中,心境畅快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