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镇远大将军,说白也不过就是个懦夫。
顾源泽心中暗自苦笑。
“顾将军的花就自己留着吧。”
狩时一还没回答,一道声音自照墙外传来了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顾源泽目光骤然一冷,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握枪。不过一伸手却捞了个空——他的枪在进相府的时候,就已经交给老管事了。
从外走入,制止苏府下人通报的,是位服饰高雅贵公子模样的人。
苏府的老管事毕恭毕敬跟在他身后,抬首看自家大人的时候眼中带着几分担忧。
“瑾安……”
贵公子打扮的吕景辰低低地,近乎叹息地念出这个名字。
车行自苏府的时候,那份对顾源泽的愤怒已经被另外的担忧压下去了——多可笑,堂堂的北辰天子居然会有在门外踌躇不敢入的时候。
他甚至不让苏府的人通报,孤身一人走进了这很少踏足的相府。
一步一步,怀着无人知道的紧张。
转过照墙,吕景辰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平庭厅堂的人。
在雅致的厅堂里,解下了黑氅的青年,穿着黑色的重丝锦衣,袍袖宽大,重丝锦上以苏州手艺人秘而不传的“云织”手法刺金丝绣纹,繁杂绮丽。吕景辰知道那是苏家的家纹,一种被称为“韶光”的花。
其实不论在哪里,不论在什么时候,那个人都是目光的焦点。
他是……明明是个文人,却像刀一样的人。
苏瑾安,苏丞相。
吕景辰以前每次看到苏瑾安,都觉得自己像看到了一把刀。
一把森然华美的刀,插在灰沉沉的世界里,刀身黑色与金色交织着,锋刃上缠着蛛网般的寒气,逼得人不敢直视。而这样一把刀,是没有鞘的。
曾经,他明白自己握不住这样一把森然华美的刀,所以就觉得这刀刺在他的心上,让他寝食难安。
真正见到青年仍旧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时,吕景辰仿佛听到世界从虚无中轰然坠入真实的声音。他几乎想微笑起来,又几乎想……落下泪来。
瑾安。
他的丞相。
………………………
吕景辰,北辰的皇帝,他怎么会突然出宫,还来到了相府?
数个念头在脑海中一转而过,狩时一起身就要朝吕景辰行礼。
还没等他跪下去,吕景辰就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搀住了他:“爱卿……不必多礼。”
握住青年的手时,吕景辰发觉在所有人眼里强大凌厉的苏瑾安,其实真的就是个文人,腕骨伶仃,线条如削似青山拓印。握住青年的手腕,吕景辰垂下眼,有些不愿意松手。
狩时一皱了皱眉,转动了下手腕。
“陛下。”
懒散的声音响起,顾源泽上前一步,将狩时一扯到了自己身后。他微微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用词还算恭敬,语气却怎么听怎么大逆不道。
“微臣久镇西北,多年不入京,难为陛下担忧,还请陛下恕罪。”
吕景辰的脸色冷了下来。
他像是终于发现了顾源泽的存在一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阴冷如毒蛇般地落在了顾源泽面上。
面对北辰的皇帝,身为大将的顾源泽却不见有一丝敬意。
那一瞬间,两人的目光交锋不是君王与臣子的交锋。
而是两头凶狠的满怀仇恨的凶兽的交锋。彼此的目光中都毫不掩饰凌厉的杀意,那种杀意那么锋锐,不死不休。同样足以为王的兽自古以来只能活下一个,更何况……
现在它们还看上了同样的东西。
两头同样高傲同样强大同样野心勃勃的凶兽,露出森然的獠牙对峙着,杀气如同冬天刮过京都的北风。
肃杀,带着血腥气。
“顾将军,别来无恙?”
吕景辰冷冷地笑起来,语含深意。
——重生之后,别来无恙。
吕景辰唇边的弧度,线条里冷意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