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槿迎上去施礼,刘音赶忙扶起道:“不请而来,是我失礼了,表婶勿怪。”
方槿将她领至花厅。刘音环顾一周,只见靠墙之处立着一个硕大的书架,上面满满当当一架子书籍。书架前摆放一张黄花梨大案,上面有文房四宝等物。厅中花架之上、花几之上、窗台之上俱都摆放着各色花卉,均是普通品种,开的倒也热闹。阳光透过糊着雨过天青色的细纱的窗屉射进来,已是柔和许多。刘音被让到榻上坐下,听得后面有泉水激石的泠泠之声,往后望去,只见后窗之外竹影幽幽,下面一旺碧水潺潺流过。
刘音羡慕道:“表婶当真是个雅致人儿,光这花厅,便能使人忘却俗世烦恼。”
秋水奉上茶来,方槿亲自端给刘音,笑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这里我嫁过来时便是这样了。”
刘音眨眨眼,俏皮道:“那肯定是表叔给表婶布置的,听母后说,表叔可是个大雅之人。”
“是么,我倒是没看出来。”方槿真心不信。
二人闲话一阵,忽听的外面有吵闹之声。秋水进来,为难道:“小姐,国公府老太太身边的陈妈妈来了,说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令,有话传给小姐。因着小姐这边有贵客,我们便请陈妈妈在偏房内小坐,不料她死活不愿意,还闹起来,口口声声说小姐……说小姐失了国公府的教养。”
刘音见方槿的脸色已是沉了下去,道:“表婶先处理事情吧,我到里屋看看表婶的藏书。”说着,便向里间走去,心道:这庆国公府好生无礼,不过是个下人,就敢随便编排主子。
方槿让秋水将陈妈妈带进来,问道:“妈妈前来,不知有什么事情?”
陈妈妈见方槿既没让她坐下,又不曾上茶,心下已是恼怒。她在方老夫人身边服侍,在国公府中脸面不小,就连大夫人见了她都得说几句好好,哪里受过这般待遇,登时满面怒色道:“奴婢此来是传老夫人的话,女子立身,当以贞静为美,三姑奶奶出嫁不足一月,京中已有不贤不慈的流言。所谓无风不起浪,若不是三姑奶奶立身不正,也不会如此。此番连累安乐侯府与庆国公府两府的名声,姑奶奶当要自省。老太太还备了表礼给侯爷,说国公府教女不严,让老奴给侯爷赔罪。”
陈妈妈说完之后望向方槿,本以为她要么战战兢兢自陈己过,要么怒目而视强自辩驳,不料方槿根本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兀自喝了口茶,道:“妈妈还有要说的吗?”
陈妈妈一时间哑口无言。
方槿淡笑道:“祖母是怕连累了国公府的名声,所以专门派你大张旗鼓地来训斥我?这般算计也难为你们了。也请你替我带话给祖母,你们这般作为,无论流言是真是假,最终在他人看来,只会落了下乘。”不待陈妈妈说话,方槿道:“暗香、疏影,替我送陈妈妈出去。”
暗香疏影上前,拿帕子将陈妈妈堵了嘴,拖将出去。
方槿挥退众人,刘音这才出来,疑惑道:“表婶这般对待那个妇人,就不怕外面传言说表婶不敬祖母吗?”
方槿道:“我娘家的行事,公主刚刚也看到了。我宁愿让外人说的难听些,也要远离他们,否则将来只有被拖累的份。”
刘音点头道:“表婶说的倒也是。不过庆国公府怕是还要风光些时日。”见方槿露出疑惑神色,刘音道:“宫里不久前颁了旨意,惠嫔已是晋为一品惠妃了,就连进宫时日不多的司徒采女,前日也封了五品美人。”
方槿疑道:“慧妃进宫多年,晋位也算正常。可司徒雪不过进宫几日,怎的晋位如此之快?”
刘音冷哼道:“她们不都是靠着贵妃么。如今贵妃仗着是大皇子生母、三皇子养母,在宫里横行无忌,连母后都要让她三分。说到底,还不是母后无子。当年母后若不是怀着弟弟时惊悸流产,伤了身子,导致再无孕息,否则哪会轮到她们仗势横行。如今宫中镇日间乌烟瘴气,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方槿听她说皇后受惊流产之事,曲指扣了扣桌面,想了一想,道:“我认得一位大夫,他祖上也是宫中太医,对妇科颇有研究,只是后来因事获罪,现在京中开医馆谋生。若是皇后娘娘不介意,也许可以请他看看。”
刘音喜道:“真的?我这就回去告知母后。”说完,就要往出走,走了几步回头道:“表婶,那流言之事,我在宫中也有耳闻,不过被母后压下了。但我怕三人成虎,表婶还是当想想办法才是。”
方槿笑道:“劳烦公主替我谢过皇后娘娘。公主无须担心,流言之事,不日便可解决。
当日晚上,黎锦宏回到安乐侯府,管家福伯上前道:“侯爷,流言之事查清楚了,是咱们府里和昌平伯府里放出去的,最先是夏姨娘传回昌平伯府,后来王姨娘身边的巧儿姑娘与采买的下人多有提起。”
黎锦宏折扇轻拍手心,心下为难,昌平伯府是黎澈外家,王姨娘又牵扯到黎深,投鼠忌器,这事当真难办,叹口气问福伯道:“夫人那边知道吗?”
福伯道:“夫人身边的几个丫环都是有些本事的,流言之事一出,就打听的七七八八。只是夫人一直没有动静。”又将今日陈妈妈之事说了。
黎锦宏道:“也是难为她了。”
黎锦宏心中对方槿颇为愧疚,只可惜,这愧疚没存几天,就变成了梗在喉头的一口老血——
“听说安乐侯夫人真真是母老虎转世,每日让侯爷伺候她洗脚。”
“我怎么听说,那安乐侯夫人是九尾狐妖托身,只把安乐侯迷的神魂颠倒。不见最近安乐侯出门少了么,只怕是早就被吸干了精血!”
“你们那都是无稽之谈,我可是听安乐侯府的下人说的,这安乐侯爷他不爱红颜爱蓝颜,什么夫人,其实就是个假扮女人的男人,能不厉害么?”
……
流言越传越离奇,再往后,凡是关于安乐侯夫人的流言别人具是不信——越传越离奇,谁信谁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