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春娇足足花费了一整日的功夫,去预备这顿年夜饭。
到了傍晚时候,日头落下了地平,在屋檐下头的冰棱子上投上了最后一抹光辉。
村子里一派寂静,今年是年三十,所有人都在家中热热闹闹的吃年夜饭,没有人出来走动了。
易峋在供桌上点了三支线香,三人磕了头便在外头等候。
直到线香烧完,方才进去,将香炉子撤了。供奉完祖宗天地,余下便是世间凡人的团圆时光了。
堂屋里地下摆着两个炭盆,里面烧着红旺的炭火,屋中暖洋洋的。
屋子角落里的炉子上,温着酒瓶。供桌旁的高台,摆着一只长颈白釉瓷瓶,瓶中插着两支红梅。这是秦春娇的布置,早间她见地里一株红梅开得?好,便折了两支回来。
易峋和易嶟两个大男人,可想不到这些花样。
虽是女子的习性,但屋中经了这样一番布置,也?的确更添了几分雅艳和喜气。
桐木八仙桌上,摆着五荤五素一共十道菜,鸡鸭鱼肉无不齐全,每一道都是秦春娇精心烹制出来的,并且仔细摆盘装点过,不是用萝卜刻了小花,便是拿香菜薄荷叶子摆在盘边,丰盛且精致。
三人坐在桌边,举杯碰了一盏,各自一饮而尽。
饭桌上,三人谈论着一年的收成经营与对明年的预期。易峋看着妻子那张娇艳红润的脸,眼波流转,笑的甜美动人,心底也?充满了温暖祥和的幸福。
明年,必定也?会?是幸福的一年。
眼下家里人口少了些,有些冷清。待明年弟弟娶了弟媳,春娇也?该有孩子了,这家里就会热闹起来。
是啊,明年春娇是该有消息了,毕竟在这件事上,易峋可是十分的卖力勤奋。这一点,他有把握。
吃过了年夜饭,一家子守岁。
到了子时,兄弟俩出门放鞭炮。秦春娇则在厨房里,按着鞭炮的声响,把事?先包好的饺子,一枚枚的下进开水锅中。
如果家中有孩子,这饺子里还要挑一枚包上糖栗子,故意叫孩子吃到,寓意甜美如意。
但现下家里还没有孩子,当然不用这么做了。
这么想着,秦春娇不由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还是平坦无比。总也快了吧,她峋哥可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勤快的“耕耘”着。饺子锅里的热气,将她的脸蒸的有些红。
过了年三十,初一便是乡亲邻里相互串门拜年的日子了。
易家如今是村里头一个大户,赶着来拜年的,几乎踏破了门槛,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黄里正带着女儿也来了,听说他们一家子年后要迁到京里去,黄里正还为他女儿的亲事担心了几分。待听易峋言说,过了初七,就请媒人上门提亲,黄老爹的一颗心这才放在肚子里。
到了初二,就是已婚的媳妇们回娘家的日子。
这日一早,易峋和秦春娇便坐了马车,往城里去。
同去的还有易嶟,毕竟这两口子是打算在京里小住几日的,除了能让秦春娇和她爹娘好生聚聚,二来也是要把那宅子逐渐收拾出来。独留易嶟一个人在家,也?是没有意思。
到了陈府,陈长青和刘氏早就等着了,陈德修也?留在家中,没有出门会友。见了他们三人到来,都很是高兴。
一家子五口人,热闹的过了个初二。
当天晚上,刘氏把陈长青撵去了书房,和女儿睡了一屋。
母女两个,说了半宿的悄悄话?。
自从初三起,秦春娇便留在陈府里,和母亲作伴。
易峋与易嶟兄弟两个,则去了那买下来的翰林府里,四处看了看,哪里该修整,又需要添置什么,都记录下来,也?自己着手慢慢收拾着,以便天暖和了就能搬过来。
秦春娇也?想去帮忙,但易峋不准,她也只好作罢。
在陈府的日子,就和世上所有的姑太太回娘家一般,清闲安逸,每天就是陪着母亲在屋子里烹茶吃点心闲话家常。
刘氏嫁到城里,已有些日子了,倒也?结识了几个处得?来的官宦内眷,年里每日都有人过来,拜年斗牌茶会打发时光。
这样的情形,秦春娇并不陌生?,相府里那些主子们几乎一年到头大半如此,只是那时候她是伺候人的,如今她成了被人伺候的。
这般过了两日,宁王府忽然送了一封请帖来,邀请她们母女两个过府赴宴赏梅。
这母女二人原本都是不大喜欢应酬这种局面的人,但对方是宁王府,身份不同于寻常门第,年前宁王又才帮过陈长青一个小忙,人情往来,不去似乎不大好。
当晚,陈长青回来,刘氏跟他说了这件事。陈长青倒是无谓,若是妻女真不想去,不去也就罢了。妇人之间的往来,他不大放在心上。
刘氏替他着想,还是答应去了。陈长青为人刚硬,人情世故上容易得?罪人,平日也少?有朋友往来。这半年有了刘氏,这一块倒是活络的多了。
隔日,刘氏同秦春娇,仔细装点打扮了,乘车往宁王府而?去。
到了宁王府,丫鬟仆妇接着,将她们两个引到了王府西边的香雪厅上。
花厅里,已先来了一些贵妇小姐,有和刘氏相熟的,便迎上来寒暄说话。众人见着秦春娇,虽明知道她不是陈长青的亲生女儿,但陈长青那护女的名声早已传开了,也?都不敢小看了她,将她的容貌着实夸赞了一番,又说她温婉端庄,颇有大家风范云云。
众人在厅上坐着,趁着王妃没来,说了几句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