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闻却不在意,撇撇嘴不再说话,扶着陆白坐上轮椅,推着他往病房外走。
唐轶的病房离得不远,也是个单人病房。陆白一进去,就看见唐轶躺在床上,头上胳膊上都缠着绷带,脸色苍白,身上插着七七八八的管子,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发着细微的声响。
这个场景陆白太熟悉了,那个时候,小雨也总是这样躺在病床上,尽管遭受着病痛的折磨,却还是在每一次陆白出现的时候都露出笑容,告诉他,自己没事。
陆白心底一阵钝痛,不顾背上火辣辣地痛,自己推着轮椅快速来到唐轶床边,握住他放在被子外的一只手,在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钟闻给赵寒山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暂时出去了,在门口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陆白忍住眼中的酸涩,见唐轶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梦里也很痛苦。
他伸出手去,想要抹平他的眉心,期望着这样能消除他的痛苦。这时钟闻进来了,陆白下意识地缩回手。
钟闻道:“不用在意我,我只是来跟你说说唐轶的情况。他身体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只是按照医生的预测,他这个时候早该醒了,却一直昏迷着。医生说,唐轶很可能……是自己不愿醒来。”
陆白眉头一皱,扭头看向钟闻,道:“什么意思?”
钟闻叹了口气,道:“我们不知道唐轶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救出潘浮光,但可以肯定的是,潘浮光对他来说很重要。这一次他没能救出潘浮光,心里一定很愧疚。所以才会持续昏迷着,大概是潜意识里对现实的一种逃避吧。”
陆白握住唐轶的手用了用力,他明白唐轶的感觉。
在乎的人离开了,无论他们的死与自己有没有关,活下来的人都会有愧疚感。更何况,唐轶一定认为自己本该可以救出潘浮光,却因为自己的无能害他丧命。以唐轶的性格,他必然会把这份责任算在自己头上。
他曾经就逃避着这个世界,如今,他不过是选择了一个自己最为熟悉的方式罢了。
钟闻出去之前说了一句:“他现在最亲近的人是你,那晚又是你和他一起经历了仓库的事,所以现在能帮到他的人只有你。当然我知道,不用我说,你也会这样做。”
陆白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醒过来。谢谢你。”
这一声“谢谢”包含的,不只是此刻钟闻对唐轶的关心。
钟闻听懂了,走过去默默拍了拍陆白的肩膀,走出了病房。
他刚离开,门口又走进来两个人。秦玉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看见陆白的时候长松了口气道:“你醒了就好了,怎么不在床上躺着?快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呢。”
唐珲跟着走过来,也道:“刚才去你的病房找你,你不在,妈还吓了一跳。听说你醒了,专门熬了鸡汤。”
陆白看着秦玉,想说一声谢谢,但话哽在了喉头。他扭过头去,抬手擦了擦眼睛。
秦玉把保温壶放在陆白怀里,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傻孩子,哭什么,快回去躺着。”
如母亲般的温暖彻底击垮了陆白坚硬的外壳,他紧紧抱住保温壶,感受着上面淡淡的温度,终于哽咽着说了句:“谢谢阿姨。”
钟闻和赵寒山还没离开,两个人帮着唐珲把陆白扶回床上。唐珲倒了碗鸡汤递给陆白,又转身替他收拾桌上的水果。
陆白喝了一口汤,在唐珲没注意的时候,那汤里悄无声息地掉下一滴泪来。
唐珲收拾完东西,就在陆白旁边坐下,道:“那天我妈接到电话,说唐轶受了伤,吓得腿都软了。我爸什么话也没说,但我看见他的手都在抖。所以,谢谢你,陆白。”
陆白摇摇头,道:“唐轶也救了我。”
唐轶笑道:“如果你要向他道谢,只能等他醒来,亲自跟他说了。”
陆白回以一笑,但随即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唐轶,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在医院养了将近两周,陆白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每日都要去看唐轶一眼,时常默默地陪坐在他床边,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
这期间,秦玉也是每天雷打不动地按时送饭过来,陆白过意不去,道:“医院里的人都是我的同事,他们会负责我的饮食。而且我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阿姨您不用这么辛苦。”
秦玉却摇头,道:“我每天闲着也是无事,就当出来走走了。而且,能有个儿子去照顾,吃我做的饭,我的心里也好过点。”
“儿子”两个字让陆白心中一震,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掉下去。
秦玉注意到他的反应,拉着他的一只手,道:“这么久了,我也想通了。我指望不上别的,那就当多个儿子。正好唐轶跟他爸一样是头倔牛,可我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你要是不嫌我烦,就把我当你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