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鸿收回手,“来人,把他处理掉。”
距离厨房最近的几个家丁一路小跑过来,拖着地上软成一滩烂泥的男子,一步步往走去。
谢天鸿又道:“稍等下。最近京城里有什么动静?”
瘦些的家丁回答:“各府邸的大臣如往常一般,未见有何不同。奇怪的地方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京城里突然涌进来无数卫国遗民,大都是十五到四十岁之间的壮男。”
不管目的是什么,大量的人员流动都不是好事,尤其那些人还是卫国人。加上今天私闯王府的男子,心眼直、行事卑鄙、无所不用其极,再好利用不过,倘若卫国人的统领心生邪念,怕是会做出不可估量的祸事。
谢天鸿想到了一个名字,那个人一直在勾结卫国遗民,怕是要准备起事了。等有时间,一定得跟他谈谈。
“嗯,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忙。对了,替我查一下,京城里有没有一个叫柳邵的男子,大约三十五岁,肤白貌美,十六年前,做了一户有钱人家的倒插门女婿。”谢天鸿没忘记帮锦夏查身世的事儿,马上吩咐下去。
几个家丁领命退下,剩下的人清理院子里的狼藉。
谢天鸿低头看了下身上,在他跟家丁说话的功夫,有些地方的血迹快要干了。衣服和身体脏成这样,得赶紧清理干净才好。他调转方向,准备找个地方洗澡。
一转头,却瞧见三个女人站在厨房门口,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谢天鸿猛地倒退一步,额头上冒出几颗汗珠,“锦夏,不是让你在厨房里躲着,别出来吗?”
跟锦夏相处的日子,他一直尽量避免让她看到自己残酷的一面,生怕吓坏她。当然,他也并非天生嗜血,只是有些人的确该死,或者,有些人不死,死的人就是他。
可他千算万算,到底没有瞒住。刚才的一幕,肯定都被她看在眼中,不知道她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
锦夏木然低头看了眼脚下,把踩在门槛上的脚缩回来,“我没出去。”
她知道谢天鸿沉稳,喜欢独来独往,在战场上英勇无比,万没想到,善战的另一张面孔,叫做杀人如麻。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心理毫无准备,多少有些害怕。
谢天鸿解释,“锦夏,我其实……”
“我理解你的做法,只是头一次见,有些不适应。你不是有公文没批吗,快去吧,不用担心我。饺子一会儿煮好,我让小娇喊你吃饭。”锦夏努力表现出自己不在意那些,一不小心就说了一大串。
谢天鸿感觉到她的异常,本想留下来陪她,一看到身上的血迹,就改变了主意,“好,我先去一下,过会儿回来。”
他消失在院子里,锦夏的心却起伏不定了。
韭菜鸡蛋馅儿的包完了,青梅端着去煮,锦夏开始包猪肉白菜馅儿的。
拿筷子在盛放肉馅的盆里一搅,一股血腥味儿直冲上来,刺激着她的记忆,方才院子里的画面再次涌现在脑海里,无论如何都抹不去。
锦夏的头疼起来,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坚持了不知多久,更痛了几分。她包完手里的饺子,把剩下的事留给小娇和青梅,自己先回云镜居。
云镜居的门紧闭着,锦夏推门而入,揉着额头,径直向卧房走去。四周好像跟平时有些不同,不过她现在顾不得打量,只想快些躺到床上休息。
穿过前堂,迈进卧房。
她看到房间里多了一架屏风,上面搭着一套天蓝色的蟒袍。绕过去之后,入目之处,是一只巨大的木桶,里面装满了水,冒着白茫茫的雾气。
待到走近了,她终于看清楚,木桶旁边站着一个人,发丝湿成缕,两手放在身侧,正在系亵衣的衣带。看上去,他应是刚洗完澡。
听到脚步声,那人回过头来,一张如雕刻版棱角分明的脸,映入她的眼帘,是谢天鸿。
锦夏看到这样的画面,原本受到刺激的神经更加脆弱,只喊了一声“三哥”,便倒了下去。
谢天鸿原在考虑如何面对她,没等想出结果,就看到她晕了。他几步迈过去,用双臂把锦夏接在怀里。
她眼睛阖着,小脸蜡黄,看上去像是病了。
情急之下,谢天鸿向外面大喊:“来人!速传大夫!”
连喊了两遍,才有家丁赶来。
那家丁本来是守在门口的,后来肚子不舒服,没找到人替他守着,以为暂时离开不会问题,谁知就在这时候,锦夏回来了。
家丁吓得两股战战,生怕谢天鸿怪罪,没想到,谢天鸿只是让他传大夫,没有惩罚他的意思。
他总算踏实了些,飞一般跑出去办差。
谢天鸿把锦夏放到床上,摸了一下额头,烫得吓人。他展开被子,盖到她身上,可她还是在打冷战。他把卧房里所有的被子都搬来,全盖到她身上,还是不行。
他想了想,没什么好办法,只有掀开被子,躺到锦夏身边,把她紧紧抱住,用体温给她取暖。
锦夏感觉到旁边好像有个大火炉,本能地靠过去,贴近以后,整个人缩成一团,蜷在他怀里。
她不住地说:“好冷,好冷。”
他不住地哄:“有我,有我。”
她慢慢安下心,陷入沉睡,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里,只有她和谢天鸿。他们牵着手爬山,到半山腰的时候,她的脚下一滑,身体半悬在空中。
谢天鸿握着她的手,用力拉她上去,结果却是两个人一起滚落。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山上的砾石和荆棘划破了衣衫和皮肉,两个人肌肤相亲、血肉相连,好似融为一体。
后来,身上的伤口多到数不过来,四处是血腥味儿,她莫名地害怕起来,直到最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