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愤怒、疯癫、暴躁这些情绪都是会传染的，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情况下，能保持清醒的人真的不多，至少这一刻的杨有才没有听进去杨菀的话，他手里的铁锹已经挥了下去。
杨茗此时正好抬头，眼见有东西砸过来，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接着便感到一阵剧痛，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就流了下来。
“天哪，二姐！”杨菀在旁边看得真切，惊叫着扑上去，只见杨茗的头皮竟被生生削了一块儿下来，鲜血迅速染红了半边脸。
此刻大家终于都停了手，或惊，或愣，除了杨菀还在喊着什么，其他人都陷入了静默之中。
“二姐，二姐，你怎么样？痛不痛？啊，好多血，怎么办？”杨菀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忙伸手过去想要捂住伤口，但血却又顺着她的指缝往外渗。看着手心手背都是血，她彻底失了分寸，慌乱之下哪还有之前的冷静，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嘴唇都有些发白。血越流越多，她最后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无助地哭喊道，“怎么办？好多血，我们该怎么办……”
不管平日里她有多能干多聪慧，这会儿，她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杨茗此刻跌坐在地上，由着杨菀一手扶着她的头，一手捂着她的伤处。她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样，没喊痛也没哭闹，只一动不动地坐着，一只眼睛已经被血水染成了红色。
杨莲本还在哀嚎，这会儿也失了声，怔怔地看着杨茗不知心中作何滋味。她脸上那五道抓出来的血痕和杨茗头上的伤比，实在是太小巫见大巫了。陈桂香的脸上也是阴晴不定，却再没有方才的嚣张蛮横。
杨有才是真的被吓到了，他从都不是个暴力的人，平日里虽然也会动手打孩子，但这样实打实的伤了人，见了血，却是第一次。他刚才只是一时气急，根本没想到竟会真的伤到杨茗。现在看到血溅当场，也是变了脸色，想要走上前去，正好瞧见杨茗抬眼看过来的眼神，动作一顿。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没有愤怒，没有惊愕，没有怨恨，也没有痛苦，眼神平静的不可思议，却让人心底发寒。
“茗儿……”他喃喃道。
“这是做什么呢？又哭又叫的，像……”一人从门外大步走进来，本还在说着什么，抬眼瞧见杨茗脸上的血，顿时住了嘴，脸也沉了下来，“敏，快点！”
“来了来了。”李奶奶应着，拉着杨莹也走了进来，先瞧见杨莲捂着脸站着，目测伤得不是很厉害，扭头看到坐在地上的杨菀和杨茗，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几步走了过去，放下手里的药箱就开始查看伤情，嘴上还念叨着，“作孽呀，真是作孽，这谁弄得？没人性了都！”
杨菀看到李奶奶，刚张嘴叫了人，眼泪就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全是后知后觉的委屈和害怕，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莹没看到全过程，这会儿见到血心里虽害怕，却没有杨菀那么受冲击。走过来拿袖子帮她擦了擦眼泪，然后站在边上看能帮上什么忙。
“伤口不小，必须马上处理。菀儿，你去烧热水，莹莹，来，帮我把你姐姐扶回房。”李敏面色有些难看，皱眉瞥了一眼陈桂香和杨有才，然后招呼杨莹帮忙把杨茗扶起来。
杨菀也忙站起来帮忙，杨莲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捂着脸往前走了一步，忙说：“那我……”
李敏一回头瞪了她一眼，她立刻禁了声。谁都知道，这塘东村的李奶奶平日里和蔼可亲，但一遇到着急上火的事情，发起脾气来，可是把村长爷爷都比下去了。
“你也过来！”李敏没好气地说了声，然后拎起药箱让杨莹拿着，她和杨菀两人扶着杨茗回房。这杨家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一些的，且不管今日谁是谁非，她私心里还是偏向杨茗杨菀两姐妹多些，更何况杨茗伤的不轻，看着更觉心疼。真是作孽呀，好好地姑娘给伤成这样。
见她们回房，李博昔也是一脸严肃，看到杨有才手上还拿着那把铁锹，心里立刻明白了□□分。怒气上涌，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指着杨有才就开始骂：“拿铁锹打女儿，杨有才，你真是出息了啊！你还真下的去手！”
杨有才嘴唇嗫嚅了几下，最后只得理亏地低着头半天不出声。
“今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沉着脸接着问。若换了是李敏，必要骂杨有才个狗血淋头才行，只是他作为村长，处理事情还是要讲求是非对错的。
杨有才没说话。从进门到现在，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也太出人意料，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陈桂香在边上抢先接了话：“村长，你可要给我们家莲儿做主啊。今儿也不知道杨茗那疯丫头是怎么了，一回来就照着我家莲儿打，你是没看到，她就像疯了一样，莲儿的脸都被她抓伤了。莲儿，莲儿，你出来，让你李爷爷看看你脸上的伤！”
李博昔一摆手道：“不用了，还嫌不够折腾吗？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茗儿为什么会打人？”
“我们也不知道啊，她就像是疯了一样，我们莲儿又没有招她惹她，她竟然如此蛮不讲理，下手又这么重。今日之事，我们莲儿才是最无辜的一个。”陈桂香越说越委屈，末了还伸手抹了一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