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氏讲这句话的时候,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凶狠,似乎巴不得她现在就死了才好。
殉葬这事听起来十分惨无人道,不过在大周朝却是司空见惯的。听说县城里,最近就活埋了两个小儿媳妇。做为出生就被父母抛弃的女婴,谁又肯为她们击鼓鸣冤呢?死了也就白死了。
说起可笑,程明辉那病,月西如一眼就知道病根,却苦于无法医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越来越黄,越来越瘦。
当然,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程明辉死了,她要被活埋。
程明辉不过是失血过多,需要补充营养。
然而,程长山只是一个本份的木匠,那点微薄的收入,除了养活妻子和两儿一女外,哪还有程明辉的份。若不是看中程远山留下的几亩薄地,伍氏说啥也不会收留他。
有几亩好地又能如何?今岁本就颗粒无收,有地也是白搭,是以她看着程明辉和月西如越发的不顺眼,巴不得他们现在就从她眼前消失才好。
月西如本也有着和穿越前辈一样的梦想,要靠着专业知识,在大周朝混得风生水起。哪想自己根本就只是个学药的,并且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那种。如何辨认生长在野地的草药,对于她根本是难于上青天。想靠着药材发家致富,等于白日做梦。
她打听了一下,人参、灵芝、何首乌之类贵种药材,梓山这种几百米高的山上根本没有。
像鱼腥草、半枝莲、蒲公英、野枸杞之类,干的三文钱一斤,春夏才是采摘它们的好时机,现在早过了季节。她挖了好几天鱼腥草的根,晒干统共也没有一斤,一共卖了一文钱,还被程东凤告到伍氏那里,给没收了去。
只要开口说程明辉的病是饿的,伍氏就开始吵闹:“你姐姐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每次还多给他盛半碗。哪个糊涂油蒙了心的忘八糕子,会当面说我虐待他了,简直是狼心狗肺、不识好歹!我要有半点对他不好,我不得好死。”
这么一吵,必定会引来邻人。
“你大伯一家子也不容易,这年头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别上窜下跳弄得一家人不安生。”
“做人要知道好歹,看你大伯那俩亲儿子,比明辉大十来岁,还不是没说亲?”
“三岁看老,这么丁点大都知道顶撞大人,长得了怎么得了。”
“依我说,就不给他们饭吃,饿死了清净。”
……
月西如不敢再多说话,只得安安份份的每天去背水,背了三天水,肩膀又酸又痛,更重要的是没想到生钱的方法。也不知原主人那两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七,程长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今年年成不好,到处干旱,给别家做的活,工钱都欠着在,这个将就着过年吧。”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条绿绿的像什么物什的皮一样的东西,递给了伍氏。
伍氏接过去,只看了一眼,就使劲的扔在了地上,指着程长山的鼻子,叉腰骂了起来:“你个挨刀的,出去一整年,就带回一块蔫萝卜皮,你让全家老少跟着你喝西北风啊。”
声音又尖,嗓音又高,骂着就蹦到了男人面前,揪住他的耳朵,咬牙切齿的道:“一家老少,没一个省心的!一天到晚屁事不干,就知道躺在床上吃,还使做着找歪。”
明显是指桑骂槐。
七岁的程明辉,躺在床上,气得脸色发白,抿紧了嘴巴。
月西如就拉了程长山的手,扬头弱弱的问道:“大伯,挨刀的是啥意思?”
程长山耳朵被揪住,嘴却闲着,低头看着月西如道:“傻闺女,好人家过年不是都要杀猪?等着被宰掉的肥猪才是要挨刀的。”
经他这么一解释,伍氏忙松了手,悻悻的看了月西如一眼,趿着鞋出去了。
大腊月的,她怎么顺口就咒诅了自己的男人。
程长山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年关,年关,对于穷人,过年如同过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