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威捞过车前面的烟:“我下去抽烟,你在这边看着就行。”
伊糖点头。
她虽然回来时间短,也能看出,这种楼就是普通人住的。比伊威他们租的办公地点新一点,但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会选的地方。
她下了车,伊威靠在车门上,她走过去,刚想说车门上有灰。
伊威却站直了,扔了手中的烟。
她循着视线看过去。
马路对面,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提着黄书包,身边跟着一个并不年轻的男人。
说他中年,他显得过于疲惫。说他老年,他身边蹦跳着几岁的孩子,显然又不合适。
他从书包里拿出水壶,弯腰让孩子喝,小孩子喝了两口,一推水壶就跑了。跑了两步又突然掉头跑回来,抢过水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他看着孩子,一脸无限包容疼爱,又拿出一包小食品。
伊糖空白地站着。
伊威伸手搂上她。
“那就是爸爸。”
伊糖站着没动,这么多年,她早忘了父亲什么样。
她站到他面前,他也不会认得她。
“他问过我吗?”
伊威说:“我和他说了你回来,他没说不让你回来,但说,如果要来找他,挑个,挑个他老婆不在的时候。”
伊糖低头,地上雪化了,成了肮脏的泥。
再抬头,却发现爸爸看到了他们。
伊威正犹豫要不要过去。
隔着马路,他们父亲却把右手放到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然后毫不犹豫往前走,追前面的小男孩去了。
他看伊糖的目光,表明了他知道她是谁。
但不想被打扰。
伊糖转身上了车。
伊威也上来,寒气被关在车门外。
心如死灰般沉默。
他说:“都要过自己的日子,你别难过。”
伊糖靠在椅背上,已经看不到走远的人有没有回头,有没有最终回头,看她一眼。
她说:“其实我就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当年那样带我出国,就像在躲什么人。”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伊威的语气暗淡。
“我猜你也不知道。”伊糖说:“她带我走,不和你们联系,不和亲戚来往。简直就是从一开始就断了和这边的一切联系。”
伊威说:“那你没有问过她?”
伊糖用手示意他开车。
然后说:“问过了,——换来一巴掌。”
伊威:“……”
伊糖抬手,揉进伊威的头发里,力度大得惊人,她看着前方宽阔大道说:“爸爸过得好就行,他不想我们打扰他现在的生活,我们就自己过吧。”
她揉着伊威的脑袋,动作就像男孩在揉男孩的头发。
伊威刚想说话。
伊糖已经收回手,她诧异地看着自己手指:“你头上抹了东西还是没洗,这么油?”
伊威脚下使劲,把车开得飞快。
生怕说实话挨打。
回到公司,竟然遇上程皓。
“咦,你不是出去了。”
“对方有事。和我换了时间。”程皓站在窗口,手里拿着手机,神色有种少见的沉郁。
伊糖洗了手出来,对伊威指了指洗手间,又指了指头,示意让他去洗头。
伊威说:“我和程皓说几句话。”
伊糖走到肖扬旁边,拿过自己早上的本子,继续坐在那边写字。
肖扬在她的本子角画了几根草。
她立刻画了只羊,作势啃草。
线条灵动,羊角高高支棱着,竟然可以看出是一只冷傲的羊。
肖扬抽过本子,“你会画画?”
伊糖嗯了声,拿过本子继续写字。
王矫对程皓说:“其实对方会不会故意改期?”
“不好说。”程皓在窗口点了烟,这两天事多,有些东西没细想,这资质以对方和他父亲的关系,不应该不借。
他拿了个空花盆放在手边,充当烟灰缸。
心里有个不太敢确定的想法,有人在给他使坏。
那天和赵总的饭桌上就模糊想到了。
写写画画的伊糖忽然漫不经心地问了句:“那这个资质一定要和本地拍卖行借吗?”
“什么意思?”程皓转头看她。
伊糖对着他:“你还有你们本地拍卖行是竞争关系,客户,本地资源。但是和外地的没有直接竞争关系。”
程皓不说话,眸色深不见底。
“不行吗?”伊糖又说:“那外地的如果不可以,用他们的名义做成地方专场行不行?”
大家看向她,又连忙去看程皓。
程皓说:“这个资质在发的时候,给一线城市发的多,而咱们本地有资质的目前就三家。一线城市借资质出去已经是家常便饭,反倒是本地的还拿不出手。”
大家屏气凝神,等着他说。
程皓按熄了手上烟:“……倒是真的可以考虑。”
大家齐刷刷瞪着伊糖。
伊糖捏着笔,被他们的眼神看的周身不自在:“怎么了?”
“你,你怎么能想到这个?”肖扬问。
“这就是我的专业呀。”
大家更奇怪地看着她。
肖扬说:“你……你不是模特吗?模特也有专业?”
伊糖觉得这质问简直奇怪透顶:“模特是一份工作,我专业相关的一部分。谁会想当一辈子模特?”
大家:“……”
她理直气壮,他们竟然无言以对。
肖扬胆颤心惊地问:“那你的专业是做什么的?”
伊糖说:“艺术品运营呀。怎么了?”
——艺术品运营?!
屋里四个打算养活她的男人,表情一时间千奇百怪,
模特可以变成艺术品运营的一部分吗?
窝叻个去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