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为我做的,还不够吗?”莫俊彦凝视着母亲,缓缓说道。
“不够!”韩柔突然大喊一声,呼吸急促起来。“当初他背着你接拍那个同志戏,如果不是白易发现了告诉你,你拦下了,你敢说你自己心里不膈应吗?看着他跟另一个人在戏中——”这些话韩柔在生气也不好意思当着儿子的面讲出来。“这是你们第一次吵架吗?不是吧,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你难道不清楚。但是我看的很清楚,苏晏,年轻气盛,性子又敏感多疑,他母亲和他那个父亲是怎么回事,我都知道。你觉得我和其他人不能理解你们,你觉得你们相爱不易,但你以为我真的是因为苏晏是个男人才会那么坚决反对你们在一起吗?”
“难道不是——”
“不是的。”韩柔坐下来,深吸一口气,好半晌才继续说道:“妈能坐上这个位置,眼界难道会那么狭隘。老话说的好,我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我就这么说吧,如果当初你不出事,苏晏也还在,你们当初,绝对走不出五年,你信不信?”她冷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脸‘你看吧,这才是事实’。
莫俊彦沉默下来,没有回答。
他在脑海中回忆着那时候发生的事。
莫母说的有些并没有错。他们曾经是发生过很多误会,很多次争执,但是——莫俊彦面带苦涩,那并不全都是苏晏一个人的错。
要说问题的根源,其实还在自己这里。
那个时候他和苏晏都处在事业发展期,莫父和莫母又都是关键时刻,不容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所以当苏晏越来越不满他们的关系被长久的掩埋在地下时,莫母提出联姻的事让曾经苏娴雅带来的伤害再一次激发了苏晏那根紧绷的神经。
他开始变着花样的用各种方法企图让他们的关系看起来更加牢固,有时候他的念头和手段根本毫无逻辑,但已经被逼到无路可退的苏晏却已经顾不得了。
他不止一次的对莫俊彦恨声说着,他母亲临终时的遗言,爱情是自私的,是没有任何退路的。必须要牢牢握在自己手中。以至于到了后来变得风声鹤唳,连莫俊彦拍戏时与搭档的演员有一丝肢体接触也无法容忍,见面时会不断的用言语试探对方,甚至到最后强迫莫俊彦跟他公开,然后退出这个圈子也在所不惜。
可是莫俊彦怎么可能会同意,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苏晏,为父母考虑。
苏晏毫无背景,自己又不能做主,如果事发,莫父莫母对苏晏出手,莫俊彦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那时苏晏已经听不进去任何拒绝的意见,在他看来,莫俊彦只是在推脱,在拖延,说不定他早已存了要跟自己分手的心思。
所以他找到了孙轩,提出了那个疯狂的想法。
那天晚上,他们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剧烈的一次争吵。
苏晏已经无法相信莫俊彦说出的‘爱他’的话,他大哭大笑着,要‘生’下这个孩子,哪怕用自己的命来换也在所不惜。面对莫俊彦的‘你到底是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从没相信过我?’
他的回答是:我既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
那么这个孩子又代表了什么?莫俊彦厉声问道。
苏晏泪流满面:一个把柄,一个把你牢牢锁住,锁在我身边,永远也不能离开的把柄。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是这样想的。长久的争执让莫俊彦疲惫不堪。我很累,阿晏,我无法接受你是抱着这个目的才让我们的孩子在这个世界出生。我对你,很失望。
那是压倒苏晏的最有一根救命稻草。
我对你,很失望。
大学毕业时,莫俊彦就这样对自己说过。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又一次听到了这句话。
所以,你后悔了是吗?苏晏疯狂的将身边所有的物品都推倒,砸到地上。在你看来,我就像一个小丑,一个,可怕的怪物!哈哈哈,一个,会对你纠缠不休一辈子的,而你终于无法忍受的可怕又可悲的怪物!分手!我们完了!这一次,我真的会离开你。他发泄过后,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而莫俊彦,面对被砸的凌乱的屋子,和划破自己手臂血流不止的伤口,却觉得,心里的伤痕很大。
“妈,你说的对。”莫俊彦狠狠闭了闭眼,又睁开。
他缓缓的跪下,跪在自己母亲面前,眸光坚定,语气不容置疑。
“当初的事,阿晏有错,但错最大的那个,却是您的儿子,是我。”
“是我不能让阿晏的心感到安全,是我无能,是我的犹豫不决,才使得阿晏陷的那么深。他那么拼命的想要让我们在一起能够走得更远,我却只顾着看眼前。”
“如果,当初的我能更坚定一些,更信任他,更,爱他。”他说到这里,顿了下,声音有些哽咽。
韩柔看着从来淡定自若的大儿子,在自己面前,红了眼圈,哭的无法自已。一时间,也不由得心里发酸。
“妈,我是这个世上欠阿晏最多的人,我每每想起当初阿晏那样不安,那样迷茫,挣扎着不知所措,我心里就像刀割似得。我恨不能将阿晏受过的苦,自己全部都受一次。”
“阿晏不知道,他其实早就将我牢牢锁在了他身边。”
“不是阿晏离不开我,而是我从来都离不开他。”
所以才会害怕,害怕外力的阻止会毁掉他们。
“懦弱而不安的那个人,也是我。”
而苏晏,才是他们当中那个主动争取的人。
“我好恨,恨曾经的自己,做了那么多让阿晏伤心的事,如果阿晏发生那种事时我是醒着的,大概,我早就跟着他一块去了。”
“你——”韩柔颤抖着指着他。“难道,你心里就没有父母亲人了吗?”
“我心里当然有您有父亲,也有俊飞。”莫俊彦几乎快要说不下去。“可是,阿晏他只有我一个啊!妈,我怎么能看着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墓地了,孤零零的走在黄泉路上。妈,我,我————”
韩柔来之前有再多的话,此时也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屋里响起断断续续的,如同困兽一般的低吼。
门外,苏景昭微微仰着头,看着窗外,抬手,用手背遮住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码这章的时候,我自己真的都难受的哭了,不知道我有没有写出心里想的那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