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曦一时语塞——今年承乾李恪已经八岁,便是小一点的青雀都已经七岁了，她在这个年纪早就尝遍了人情冷暖，若是还不知道讨好宫中那些宫人姐姐，作为不被炀帝宠爱的公主，早就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她知道无容说的对，既然投生了皇家,这些事情——龌龊的,干净的，你都需要很早就会，越早越好。
“听说你前几天还不让恪儿和承乾一起去东宫找太子的小王子们玩？”无容一笑，转移了话题。
“是。”杨曦提到这个就理直气壮了,“如您所说，若是东宫那边有什么想法，我们又能如何？不过是防范于未然罢了。”
无容轻笑摇头：“你以为，你说不让去,恪儿就不去了？太子的小郎君们比我们的孩子会玩，他们想去也在所难免,你今日拦着一次,明日他就敢不告诉你自己去。”
“恪儿没那么不懂事……”杨曦挣扎道。
无容忍不住一笑：“你小时候,母亲死活不让你做的事情，你难道就真的不做？”她陷入了回忆,笑，“当年，我父亲还在的时候,天天逼我哥哥看书射箭坚决不让哥哥胡闹，然而我哥哥虽然从小读书武艺从来都不错，却更乐意去爬树掏鸟窝，偶尔还给我带一两只小鸟。”
杨曦看着无容，想象如今身材有些发福的长孙郎君小时候爬树掏鸟窝的英姿，不由笑道：“后来，只怕逃不过长孙公多次责罚吧。”
“那是。”无容笑道，“父亲每每看到，少不得一顿家法，哥哥却每次伤好，依旧如故，祸害了家中诸多鸟窝，还好哥哥聪明，课业上并未如何耽搁，武艺上底子也极好，父亲最终爱子心切，每次都不怎么舍得重罚，打一打就忘了。”随即又有些伤感，“后来，父亲去了，本以为哥哥还会如故，没有人拦着只怕变本加厉，哥哥却再也没有如此。长兄如父，就在父亲去了当晚，哥哥就……似乎猛然长大，没有人拦着他淘气，哥哥却再未有任何越轨之行为。”
杨曦看着提到了无容的伤心事，本想安慰两句，却觉得无容这番话说的有头无尾，好奇道：“您言必有物，此番又是何故？”
“我后来问过哥哥，无人拦着为何不好好去玩。”无容把悲伤抑制回去，毕竟当年被赶出家门的历史已经远去，如今的她已经富极贵极，“哥哥说，有人拦着，还把事情做成了，这才算是本事，若是没有人拦着，谁耐烦去折腾那些鸟。”
无容看着杨曦，认真道：“今日是有些失态了，不过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堵不如疏，非不让恪儿去东宫找小郎君们玩，恪儿就会想尽办法的去，与其如此，还不如把你的顾虑告诉他。”无容微微笑了，笑容有些疲倦，“孩子其实比我们懂事很多。有些道理，教一遍就明白。”她似乎被勾起来了兴致，接着道，“你可知道，昨日我去宫中与陛下下棋，发生了什么？”
杨曦看着无容，等下文。
“齐王来了。”无容慢慢道，“齐王来进谏，希望陛下杀了秦王，以免日后秦王有反意。那个时候，我和承乾，就躲在屏风后面。”
杨曦惊讶，掩住了嘴。
“我本来也不想那么早就告诉孩子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既然发生了……承乾当时吓坏了。”无容有些唏嘘，“我把他到嘴的尖叫捂了回去，然后在他手心写会给他把事情解释清楚，若是累了，就先靠着我睡一觉。”
杨曦不由得感叹这都是一家子什么人，神经强悍如此，简直让人动容。
“然后承乾问我还不害怕。我反问，承乾是个男子汉，会不会害怕。承乾便摇头。”无容眼底闪过幸福的光芒，“既然承乾都知道了这件事，我若是不解释给他，他难免会到处乱说，他们哥几个从小就聪明，猜测一件事更是猜测的天马行空让人哭笑不得，与其如此，他们一边猜一边还会给东宫齐王府报信，还不如就给他们说清楚，让他们自己学着保护自己。”
杨曦默然，继而道：“我知道了。”
“不。”无容严肃道，“这只是其中之一。”
“妾还能做什么，听凭王妃吩咐。”
“哪里就那么严重了。”无容含笑道，“大人的事情毕竟是大人的事，他们今日听了难免觉得害怕，太子和秦王最后到了这个地步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不过既然已经发生，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对孩子们……给他们说事实，不要骗他们，以后也不要拦着他们去东宫，他们自己应该有自己的决断，也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回去之后安慰一下恪儿，兄弟之情不应该如同太子一般狠辣决绝，多给他们讲两个兄弟和睦的故事。承乾与恪儿，包括青雀都挺聪明，会听话的，兄弟之间，理应互相扶持。”
杨曦点点头，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