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七不假思索道:“心性单纯,赤子之心,比其母更加纯粹的天真浪漫。”
“是”贾谨眯了眯眼道:“二太太的心性只是单纯的愚蠢,因其愚昧无知,祖母才讽她是最天真烂漫之人,所作所为,逃不过利益地位,偏生天资愚钝,目光短浅,方会作下愚不可及的恶来,她不过是内宅妇人耳,依附荣国府与王家的权势,宝玉呢,他是荣国府最受宠的孙儿,琏儿平庸,宝玉生而不凡,显出宝玉这个嫡孙的身份来,宝玉生来便有荣宁二府的权势与王家之力,在我们看来,不过尔尔,可偏有那等无知小人视他为要攀附的权贵,你说可笑不可笑,更甭论,那些居心不良的人,蓉儿媳妇出殡之时,用的可是义忠的棺材板,蓉儿媳妇据你我所知,不过是义忠庶女出生,竟用了亲王的仪仗,岂不逾制?为何朝中御史无人风言奏事?北静王又为何打着结识宝玉的名头,前来路祭?宝玉呢,这个傻孩子,天真的将北静王引为知己,凡有所邀,无有不往的,宝玉喜好美色,不爱功课,并不算什么,我最担心的,是他会被人误导,无心酿下大错,待到那时,你我入了局,再想破局,只怕晚了,天真不谙世事生于公侯之家,何尝不是一种罪过。”
沈三七沉吟半晌,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对贾谨低语道:“秦氏真的是义忠之女吗?当年秦业抱养了一儿一女,儿活不了,女儿倒是命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
贾谨轻轻点了点头道:"此事疑点重重,秦氏重病之时的大夫张友士,在秦氏病故后寻无所踪."
沈三七叹了口气,对贾谨道:“北静王年未弱冠,竟得圣上赐了鹡鸰念珠,偏偏他又转送了宝玉,这其中蕴含之意,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贾谨若有所思,怔了会子方道:“我明白了,鹡鸰兄弟之名,他送的不是你我,送的是琏儿,他意有所指,敲的是琏儿背后的张家,他在试探张家的人脉是否庇护琏儿,他应是得到了某些风声,借以试探琏儿。”
沈三七回过味来,方赞道:“好个不容小觎的世子,天资聪颖,这份机敏果然不同凡响,先北静王真是人才。”
贾谨冷笑数声道:“当年那位可称得上半个太傅,仁孝太子的武课可是他教的,板上钉钉的仁孝太子嫡系,结果呢,张家三族流放,外祖自尽,他这个武课太傅,半分干系不曾被牵连,摆个无心国事,沉湎女色的模样,安生活到了寿终正寝,想来着实可笑,当年因此案被牵连的多少朝臣勋贵家破人亡,唯独他置身世外,脱俗众人,可不是个人才么。”
沈三七拍了拍贾谨的肩膀,牵涉到张家贾谨的愤慨难以控制,张家的悲痛于贾谨而言,从来都不是言语可以抚慰的,只能等贾谨自己平静下来,但长久以来沈三七的心里有个困惑,百思不得其解,谨哥对张家对母亲的感情毋庸置疑,可张家是被平西王妃间接害死,为何谨哥会原谅平西王世子,并与其情深意重,真的只是血缘亲情割舍不断?
沈三七的内心不断往下沉,细思极恐,他已经不敢想下去,沈三七忽又想,他能想到,平西王世子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难道平西王世子不会留有后手。
沈三七浑身发寒,谨哥的心思异于常人,便是他与谨哥十几年的相处,却仍然猜不到谨哥的布局谋略,生于王公世族,背负血海深仇,活着真的是太过艰辛。
待沈三七回过神来,谨哥正目不转睛盯着他,谨哥的眼神通透仿佛直达人心,沈三七明白,谨哥的举动意味着他已经猜到了沈三七心中所想。
沈三七苦笑声,回了京,真是半分不由人,实在心累,尚未进入宦场,他已心生退意,实为大忌,入得局中,进退哪由人。
黄芪此时在不远处,高声道:“大爷,府上有门子前来报有要紧事。”
沈三七摆手示意,他们上前回话,黄芪这才带着那门子上前来,门子气喘吁吁,慌手慌脚,喘了半天方道:“回二位大爷,王大人家来了两个管事,要见大爷,说有要事,我们原说了,两位老爷身子不好,二位大爷不见客,他们说是大爷们若是不见,他们就在外等着,才刚不知道怎么着,有位管事晕了过去,小的们过去一探鼻息,那人竟没了声气,手脚冰凉,小的们实在无法,又念着是王家舅爷是亲戚,不敢耽搁,只得来回两位大爷。”
沈三七与贾谨都感到莫名其妙,十分诡异,贾谨对黄芪吩咐道:“先请昭阳前去验尸,再着人请京中有名望的大夫共同会诊。”
贾谨对那门人道:“安排另外一位管事,到前府客堂候着,告诉他,我与七哥忙完便去见他。”门子听了贾谨的话,有了主心骨,手脚也不慌了,小跑着去门上传话。
待门子走后,沈三七对贾谨道:“谨哥儿,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贾谨皱了皱眉,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有人布局,或是王节度使故弄玄虚,这事里里外外透着诡异,让人抓不着头脑,见了那位管事再看,多思无益。”
沈三七点点头,只得如此。
虽这般说,贾谨却并不急着去见那位管事,慢悠悠在路上拖延时辰,沈三七看他气定神闲的脸,走路的脚程却越来越缓,沈三七不停的在心里揣测谨哥儿到底想到什么了。
路途有限,步伐再慢,也有走完的时候,只是平日里半刻钟的脚程,今天沈三七与贾谨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沈三七与贾谨到时,微微摆手,止住外院客堂的通报,缓缓走近客堂,待到客堂外,见里头站了个管事打扮的中年人,此刻正脚下不停转圈,时不时看向堂外,心急如焚的模样。
看此情形,沈三七与贾谨方不慌不忙的步入客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