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现出一道破晓的光芒,驱散浓墨般的黑暗。
沈白看着那道在田间弯腰劳作的背影,突然愣住。
那道背影也不知道劳作了多久,直起腰的时候身体明显晃了一下。
沈白走上前,站在田边看他。
十五分钟过去,太阳冒头,空气的寒意被驱散了不少。
那道背影搓了搓手臂,转头往后看了一眼。
在看到如幽灵般站在田边的沈白时,他明显吓了一大跳,往后扑腾了一下,一屁股坐进地里。
沈白面色淡淡地走上前,对他伸出手:“田什么时候都能种,非得挑晚上?”
牧云低下头,扶着锄头,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
他不看沈白,也不回答沈白的问题,只道:“要去赌场了吗?”
沈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在意地收回手,摇头道:“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去跟不去有什么区别吗?”顿了顿,牧云似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冲,改口道:“我去,夫......你不要生气。”
见他连一声夫人都不肯叫了,沈白是真的不解了。
她伸手将牧云手上的锄头拿过来,强硬地扶着他的手往外走:“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牧云看着自己的脚尖,依旧不肯回答沈白的问题。
快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夫人,到秋天你就有小麦吃了,所以那片田......你千万不要拿去当彩头。”
沈白顿住脚步,转头看他:“你在生我拿你当彩头的气?”
牧云僵硬了片刻,将手从沈白的手里抽了回来,低头道:“没有。”
看着他浑身抗拒的模样,沈白要是相信他的话就见鬼了。
她还在想怎么跟牧云解释她不是真的要拿他当彩头,牧云已经自顾自说了下去:“能被夫人买回来,我很感激,这几天在夫人家过的日子,是我目前为止过得最开心的日子。我没有什么别的本事,连力气都比别的男人小,所以只能少睡点,争取多为夫人干点活,这样等我走了,夫人的日子也能轻松些。”
“在来之前,我听他们说了很多关于夫人的事,我觉得他们说得一点都不对,夫人其实又聪明又勤快,做饭还好吃,长得也、也好看,根本没有任何缺点,跟夫人在一起我很开心,只要夫人能开心,哪怕是要跟夫人分离,我也开心。”
沈白听着牧云越来越哽咽的声音:“......”
果然还是个小家伙啊。
她想了想,脚下打了个弯,拉着牧云往荒山上走。
牧云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说完就又沉默了。
他看着路两边的陌生风景,强忍着将心里那点不舍压下。
上山的时候,他终于察觉到不对。
赌场他是去过的,虽然只去过一次,出发的地点也不一样,但他很肯定赌场绝对不是开在山上的。
他偏过头,想偷偷打量沈白一眼。
巧的是,沈白正好转头。
虽然有麻布罩子遮盖,但牧云还是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是因为沈白的眼睛太亮,还是这座山太安静。
沈白没发现他的异样,指着漫山的树木道:“这是桉树,它们对土壤的肥力要求很高,所以只要是它们生长的地方,别的植物都没办法再生长了。”
牧云被她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座山,发现山上除了沈白说的桉树外,果然再没有其他的植物。
“那把它们都砍掉不就好了?”他下意识道。
沈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牧云以为自己说错了,窘迫地摆了摆手:“我、我乱说的......”
沈白轻笑了声,上前走到自己昨天埋斧头和锯子的位置,边挖边道:“你说得很对,只是一般人都喜欢用复杂的办法来解决简单的问题,像你这么‘粗暴’的,目前为止,我只见到两个......”
牧云心中一紧,不知道这话是在夸他,还是在说他不好。
沈白举起斧头和锯子,笑着指了指自己,补充道:“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牧云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
沈白既然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了,那肯定不是说他不好......
他晕乎乎的,不知不觉就走上了前,一把夺过沈白手上的斧头,主动砍起树来。
砍了约莫六七棵水桶粗细的桉树后,牧云突然停下,强忍着激动道:“我、我们要砍完所有的树,再去赌场吗?”
沈白已经在剥树皮了,闻言下意识道:“不啊,一会就去。”
话一出口,她就反应过来不对,无奈地笑道:“去告诉他们,你不是我的彩头。”
牧云呆呆地看着她,话没过脑袋就出了口:“那我是什么?”
意识到自己失言后,他慌忙摆手,想解释他不是故意要问这个问题的。
但又像之前一样,他越是着急,越是发不出声音。
慌乱间,一只温热的手突然穿过麻布罩子,稳稳地抓住了他的小臂。
沈白站在他面前,语气轻柔又坚定:“你是牧云,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牧云。”
牧云看着她澄澈的双眼,那颗慌乱不安的心突然间就安定了下来。
嗯,他是沈白的,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