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你已经有能力撑起公司了,身边有冬青,还有小诺,你一定可以把公司经营得更好,”方浩然细细地看着儿子的眉眼,细细地感受着儿子的气息,“我想,把现在所有的子公司,都划到你叔叔的名下,只给你留着总部。”
“爸……”方翌晨不解地颦眉,“您不怕叔叔他……”
“不会,”方浩然温和地打断他,“我相信,他不会再犯以前的错了。”既然他知道了那个秘密,又保守了那么多年,那就可以证明,他从来不想撕破脸。
“爸!”方翌晨急急喊道,“您知道多少花龄少女被他们……”
“我知道,他不过是逼我,翌晨啊,你不会怪爸爸吧?”
方翌晨闻言一愣,随即肃然答道,“您作任何决定我都支持您,我仍然可以凭自己的双手打下另一个方氏集团,只是爸,叔叔他有没有对您提什么不合理的要求或者胁迫您什么?这件事我总觉得有某个我不知道的环节。”
方浩然微笑着捏捏儿子的手,“没什么,兄弟之间,一点陈年往事而已,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说完,并不等方翌晨说话,摇转轮椅回房去了。
方翌晨眉头紧紧地拧成一团,深邃的眸子久久地凝视着父亲越来越老态龙钟的肩膀。
夕阳渐渐地坠入地平线,天地间蒙蒙胧胧,宛如掉进了一张迷漫的黑纱之中,一轮青淡的月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苍穹之中,静静地把她柔软细腻的白光一点一点,默默地撒落人间。
杜小诺就窝在房间里最最幽暗的角落,洁白的月光铺撒在房间的地板上,如梦如幻,厚厚的墙壁遮挡了月光,使得她处于一片汪洋般的暗夜里。
她的眼睛是空洞的,心灵是荒芜的,她的灵魂已经走失,遗落在五年前那个争吵的傍晚。
“杜小诺!你竟然是这种人!”他突然从门外蹿进来,一把揪住她的手臂,眸子里的伤痛至今仍然时时浮现在她的噩梦中。
“你是不是为了我的钱才接近我,是不是!”他在她面前咆哮着。
她想说不是的,但是站在翌晨身后的父亲满眼警告,她不敢说!她只能另外再找机会解释了,于是她咬了咬牙答道,“当然!”
如果她知道那时的他刚从医院回来,如果她知道他病了……她不会说出那两个字,她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申冬青最后的一番话,仿佛一道道闪电,一声声巨雷,劈破在她的头顶,耳膜,心脏,四肢。
甚至灵魂!
“刚好是他身体检查结果出来的那一天,我在医院几乎已经……我觉得我快要死掉了,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去找你了,在他知道自己病成这样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是去找你了!然而你是怎么对他的!”
“当他回来的时候你知道他有多难过多痛苦吗?好在当时我还没查出你和你父亲都和车祸有关,否则,你猜他会怎么死?”
“当天他就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也就是你从酒店见到他之后的第二天,他就不行了,我们把他送到医院,你根本想像不到他是怎样的自暴自弃,你哪怕有一点点人性,在他为你付出那么多之后,你都不会这么去伤害他。”
“这一路陪着他的人,就是青青,医生说唯一可以救他的方法只有移植骨髓,我们必须去美国,而青青就在那个时候,拜托我想办法让她怀上翌晨的孩子,但是,他的身体状况……总之,是我想了办法。”
“如果你得幸看到他化疗的样子,我想,你会恨不能杀了自己!”
……
不用看到那一刻了,她现在,就想杀了自己。
她记得那段时间,方翌晨总是特别累,胃口也不好,她本应该多关心他一点的,但是因为申冬青到家里来说起重新调查车祸的事情,她开始害怕,加上爸爸也常常到家里来逼她尽快得到遗嘱,因此哪怕是方翌晨告诉她说自己不舒服,她也无暇顾及了。
原来,他真的病了!还病得那么严重!
慢性白血病!白血病!
翌晨!翌晨!
汩汩奔流的血液里似乎有个狰狞的魔鬼不断地嘶喊着。
杜小诺突然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指甲深深地抓进头皮里,而心脏,就像被千千万万把尖刀切割着,刺穿着……方翌晨如白色阳光般的天使,就这么躺在她的心尖,被切割得鲜血淋漓,血肉横飞……
“你知不知道,翌晨化疗的时候,头发全部掉光了,他常常照着镜子看自己,有时候昏昏噩噩地问我,小诺看见我这样,会不喜欢了吧,小诺喜欢看我好看的样子。当他痛的时候,他会喊你的名字,一直喊一直喊,直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