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也看见了黄大姐,满脸惊喜地说道:“阿英,这是你家么?”
黄大姐也笑了:“怎么那么巧?是你救了我二哥?”
黄大哥和黄大婶都很惊讶:“你们认识吗?”
那少年挠了挠本来就很乱的头发:“阿英救过我呢。”
黄大婶听了一脸寒霜,冲着黄大姐道:“这事儿怎么没听你说过?”
黄大姐有些心虚:“我去厨房再拿点吃的,阿奇哥,你先坐一坐。”
叫阿奇的少年眼睛一直看着黄大姐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过头来,跟着黄大婶进了堂屋。
细问起来,阿奇居然是南山人,倒是周家的族人,只是父母早逝,他跟着一个叔公读书学医,闲了便到山里转转采撷药材,补贴家用。
半年前走岔了道,一走走到了南山来,在山里熬了一夜,又饿又累,迷迷糊糊地碰到了一大早上山采蘑菇的黄大姐。黄大姐带他出了山,看他又冷又饿,便生了火,又采了些野山桃,桑葚,还正好抓了一条菜花蛇,就地烤了,两人还交换了一下称呼。
黄大姐其实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可是除了村里的小伙伴,家里没有一个人叫她名字的。黄大姐也不是大家闺秀,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能随便跟别人,尤其是男人说。便让他跟小伙伴们一样叫自己“阿英”。而阿奇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只让她叫自己“阿奇”。谁想到半年后还有这样的缘份,阿奇居然救了黄二哥。
黄大姐端了饭上来,农家早餐,今日是贴的玉米饼子,刚从柴火灶堂里取出来,热乎乎地,焦黄黄,看着让人流口水。就着一碗大骨头汤,一点点黄大婶亲手腌的滴了几滴芝麻油的大头菜,要多香有多香。
阿奇早就饿了,也不客气,放开了肚子一气吃了四五个。看得黄大婶都替他心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没娘的孩子吃得这个香。
吃完了饭,阿奇道:“我听黄二哥说大嫂子受了伤,要是不嫌弃我医术不精,不妨让我瞧一瞧。”
农家媳妇也没有那么多不能见外男的规矩,要紧的是能赶紧治好了伤,家里一堆的事情等着人伸手呢。
阿奇瞧完了黄大嫂的伤,才要告辞,就看见院子里牛车上装了两筐礼品。好奇地问道:“婶子这是要出门走亲戚?”
黄大婶忍不住埋怨道:“可不是,我想回趟娘家,本来要老二赶个车,偏偏他采个杜鹃叶子都会摔伤了,真是!”
阿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大婶子要是不嫌弃,我送你们去吧?”
黄大婶吃了一惊:“这说的哪里话?你不回南山吗?”
阿奇道:“我不急。这次出来,想在北山呆几日,要采的药还没采齐呢。”
黄大婶想着这事儿总得赶紧告诉娘家人,还有一件事,黄大婶没有说出来,黄大姐的嫁妆,说出来没脸,可若是娘家能帮一把就更好了。
黄大婶犹豫道:“你还会赶牛车?”
阿奇大笑,露出一口整整齐齐地白牙:“婶子,我呀,可是文武双全。会写会算会医病,会耕会种会赶车。”
黄大婶见他爽朗,心中欢喜,想着也算是门远亲,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妞妞,赶紧的,看看东西齐全了没有,咱们这就出门去。”
一时,黄大姐母女上了车,阿奇坐在前面,架起牛车往黄大婶娘家东山的温城村而去。
牛车上铺着厚厚的麦秸编成的垫子,黄大婶半依着装着粳米的柳条框,被晃荡了一会儿就睡得人事不省了,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只剩下黄大姐一个人心事重重看着一路的风光。
秋天早晨的阳光还带着凉意,牛车行得极慢,几乎感觉不到有风吹过。出了村,路上连行人都没有,只有牛车的轮子压着干燥的乡间泥土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扬起一点点红尘。
远处的山上,桉树树叶已经开始泛黄,整匹山绿色却依然青翠。
秋收刚过,地里大多是空的。割倒下来的玉米杆泛着干枯的黄色还堆在地里,也有地方已经露出了泥土本来的灰黑色,远远瞧去,色彩一层层地变换着。
黄大姐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很美。就像她每天早上瞧见的风景,就算日日瞧着,还是美。
阿奇回过头来,看见黄大姐入神地瞧着四处的风景,又看了看睡得发出了鼾声的黄大婶,犹豫了一下,转过头去,依然瞧着路,赶着车,突然道:“你……早上怎么不上山了?”
黄大姐回过神来:“我……长大了。”
“大了?大了怎么就不能上山了?”
黄大姐正满腔心事,黄大嫂说她的话脱口而出:“成天在山上野,没人要。”
阿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回过头,剑眉微扬,一双圆圆的虎眼,闪闪地盯着黄大姐:“谁说的?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