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西西借着洗手的名头偷偷逃出饭局,站在楼上发愁,城市上空堆积着厚重的云层,放眼望去,到处是四散的行人。
“大熊。”
她给他打了三个电话他才听见,话筒那头雷声轰隆隆,听得她胆战心惊,“要不你别过来了。”
“你的饭局已经结束了吗?”高架桥上堵成长龙,熊恪看了眼表,现在才七点半,“我这里堵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许斐开车了吗?能不能让她送你回家?”
“不是不是,我的饭局还没结束。”她赶紧解释,“我就是……”
就是有点不舒服,想听你的声音。
后半句话她犹豫了一下,没说出口。
她的扁桃体炎尚未完全恢复,体温有些高,隐隐显出生病的征兆,却还在饭局上被人轮番灌酒。
“……就是担心你。”但这也不是假话,雨下得太大,她真的不想让他过来了。如果他不来接她,完全可以住在公司里,“今天雷电预警,总觉得你一个人在路上……不太安全。”
熊恪有些好笑:“怕我被雷击?”
程西西不说话。
“没事。”他安慰,“我下雨天开车很小心。”
程西西站在走廊的风口,外套被风鼓起,里头空荡荡的。背后远远传来包厢里杯盏相碰的声音,听得她胃部隐隐泛疼。
“等会儿你结束了,再给我打电话。”熊恪毫无所觉,提醒她,“到时如果我到了,你就跟我走;如果我实在堵车厉害,你就看看能不能搭别人的车——早点回去,嗯?”
“好……”程西西刚说出一个字,腹部传来尖锐的疼痛。
她还想再说什么,有人探头出来招呼她,“西西!你洗个手怎么那么慢!站风口干吗呢!快回来嗨啊!”
嗨你妈嗨……
程西西差点骂起来。
好像不是错觉,她的胃真的在疼。
“是有人在叫你吗?”熊恪以为她舍不得挂电话,轻声道,“去吧,我马上来找你。”
程西西张了张嘴,“那你……你挂吧。”
他没有推拒,手机退出通话页面,屏幕很快熄灭下去。
程西西踌躇一阵,回到包厢,发现编剧导演制片人竟然还在敬酒。
“……”
她难过极了,小声问:“我可以不喝吗?”
许斐摸摸她的脑袋:“再努力一下?”
程西西沉默片刻,偷偷摸摸地把酒杯捞起来放到桌下,开始……兑水。
“来,西西。”刚刚兑完,导演就走到她面前,“我们碰一杯。”
程西西赶紧站起来,战战兢兢地碰一碰,然后喝下去一小口。
四分之一的酒她兑了四分之三的水,喝起来怪怪的,但仍然充斥着挥之不去的酒气。
“哎。”导演半带玩笑地叹道,“多喝一点嘛,这个酒度数不高,但口感还挺好的。你们美食主播出身的,不是应该很喜欢这类东西吗?”
那也不能不要命吧……
程西西苦笑着拜托他放过自己。
导演很好说话,笑着拍拍她就走了。但总有不好说话的人,一圈下来,她又喝进去不少酒。
“我觉得我今天要撂在这儿了……”
程西西话还没说完,那头走过来一个娉婷的身影。
“程西西。”韩采薇脸上没什么表情,双手举起酒杯,“我敬你一杯。”
程西西不想跟她说话,拿起酒杯象征性地在唇边碰了碰,还没下咽,就被她拦住:“别喝那个了,女孩子喝红酒会好点。”
说着,她放下两个新杯子,重新倒了满满两杯红酒。
“……”
程西西欲哭无泪。
——那你很体贴啊?要不要我夸夸你?
红酒没办法兑水,稀释之后颜色一变就会被看出来。她硬着头皮喝了两口,猛地捂住嘴:“韩采薇。”
“嗯?”韩采薇也停下动作。
“我不能再喝了。”
韩采薇眼底浮起冷意,刚想开口怼,程西西摆手道:“如果你再不从我面前离开,我保证三分钟内,扒着你的领口把胆汁都给你吐出来——你想不想让大家看看你沾满呕吐物的bra?”
韩采薇脸色巨变,嫌弃道:“粗俗。”
“……”
程西西没想到,这招还真把她击退了。
韩采薇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离开之后,她有些脱力地坐下,大口喘气。
许斐不知道她有胃病,但确实是这时候才觉出不对劲。
助理姐姐有些慌张地给她倒了杯温水,担忧地摸她额头:“你还好吗?要不要先走?”
“……我要等人。”
“我送你回去吧,你好像有点发低烧,不如我们干脆直接去医院……”
“谢谢你。”程西西的手掌无意识地抵住腹部,唇角发白,“但他应该很快就到了。”
然而事实上,熊恪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勉强挤进城。
他赶到的时候,饭局已经结束了。时间接近凌晨,大雨一点儿不见减小,空气湿漉漉的,溅在脚边的水花被路灯照得清晰可见。
程西西的电话打不通,他有些着急,携着雨汽大跨步上楼,在一堆马上打烊的店里,一眼看到坐在店门前的程西西。
小姑娘穿着明黄色的外套,帽子和拉链都严严实实,垂着脑袋昏昏欲睡,露出白净的侧脸。
“西西。”他赶紧走过去,蹲下身,轻声叫她,“西西?”
程西西睫毛抖抖,慢慢睁开眼。
借着昏昧的光线,他在她脸上捕捉到不健康的红晕。
熊恪感觉不太妙,下意识抬手想摸她额头——还没碰到,就被她捉住手腕。
“熊恪。”程西西用力吸吸鼻子,鼻尖凉凉的红红的,“不要搞这些虚的了。”
“……”
熊恪沉默一瞬,抱歉地道:“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出门。”
就不会在路上堵车堵这么久。
“我不是说这个……”她努力打起精神,嗓子里热气翻滚,声音仍然很小很小,撒娇似的哼哼唧唧,“我不想工作了。”
“……什么?”
熊恪不太明白,她怎么突然这么说。
下一秒,小姑娘慢悠悠地伸出一只手,摆出希望他来牵她的姿态,抬眼问:“熊先生,我有点累了,你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养我吗?”
四目相对,风传堂而过,熊恪微怔,连心都慢慢平静下来。
“好啊。”
程西西的意识陷入黑暗之前,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然后他低头抵住她的额头,轻声说——
“我来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