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的气氛一下子凝滞,永宁侯、李氏等人一脸的不情愿,季知窈却气定神闲,自在的小呷着清茶,她也不出声催促,很是沉的住气。
季濯山眼神复杂的盯着季知窈,他的这个侄女哪怕没有什么狠厉的话语和表情,周身的气场却让人不可小觑,隐约竟有了程衍的几分气势。
有人曾说,一男一女能走在一起,身上必定是有相同点的。如今看来,这话果然不假。
他原本不打算插手二房事情,可是季知窈倒是个有脑子的,当着苏家人的面,把他拉下水,苏家人出了苏明熹,实打实考取了进士,不是像以前那样可以轻视的了。
程衍给季知窈送来了一百五十六抬的聘礼,并且明面上,圣人对这门亲事也很是看重,那就意味着,永宁侯府绝不可怠慢了季知窈。
按照惯例,女子出嫁时,尤其是嫡女,只要是有几分颜面的人家,陪送的嫁妆一定是要比男方送来的聘礼多一点的。
他本就打算给季知窈一些嫁妆,但是他万万没有预料到程衍出手这么阔绰,如此一来,水涨船高,季知窈的嫁妆必须要跟着上涨,只多不少。
季知窈有句话说的不错,若是嫁妆太少,损的可不仅仅是她的颜面,连带着整个永宁侯府都会被人耻笑。并且,建文帝明面上对这门亲事很是看重,永宁侯府自然不能和建文帝打擂台。
瑞王是大燕唯一一个亲王,不少人关注着他的亲事。明面上,圣人又是给程衍添聘礼,又是赏赐季知,于情于理,这些嫁妆,他们是不得不出。
可这么多嫁妆拿出去,整个永宁侯府的家产就要去了一大半了,最主要的是,季知窈还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瑞王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倒台呢,季濯山怎么也不甘心给季知窈陪送这么多嫁妆。
但不甘心又能怎样,眼下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除了有圣人这一层因素在,瑞王本就对永宁侯府有所不满,这可不是好招惹的主儿,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永宁侯府不得不大出血一次。
季知窈素手放下茶盏,朱唇噙着浅笑,“伯父可想好了?”
这话一出,李氏、季知韫、季濯川等人,一脸急色,齐齐看向永宁侯,等着他的回答。
永宁侯暗暗叹口气,枉他在官场上混迹多年,今个竟然败在了一个小姑娘手下。
季濯山素是精明,不管心里如何做想,明面上倒是看不出来,这是他混迹官场多年练就出来的本领。但一想到马上就要拿出他大半辈子攒下的家产给季知窈当嫁妆,他笑都笑不出来,只觉得肉疼的紧。
他勉强挤出一抹笑,“知窈能嫁入皇室,这是整个侯府的荣耀。瑞王给你的聘礼是一百五十六抬,永宁侯府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你放心,这几日就让你伯母将嫁妆整理出来,给你送去。”
季知窈朱唇噙着一抹笑,“如此,辛苦伯母了。”
李氏一脸急色,“老爷,你怎么答应了?”
季知韫同样声音尖锐的惊呼出声,“父亲三思啊,哪儿就需要这么多嫁妆了?”
季濯山本就辛苦憋着一股火,李氏和季知韫又当着苏家人和季知窈的面急急反驳他,他哪有心思愿意听这些话,语气不善的低喝道:“你们给我闭嘴。”
季知窈可以看出来李氏和季知韫的不情愿,但嫁妆已经拿到手,接下来的事情已然和她无关。
她轻轻笑着,“看来伯母和大姐姐有话对伯父说,那我就不打扰伯父了。”
她站起身,转头看向苏家人,“外祖母,舅母,表姐,咱们去我的院子说会儿话吧。”
拿回了本该属于她的嫁妆,季知窈就不用将时间浪费在永宁侯府这群人身上,她自在的起身,带着苏家人离开前厅。
苏锦菡感叹道:“还是表妹有法子,这么容易就拿到了嫁妆。”
季知窈的大舅母沈氏接过话,“是啊,来之前我还想着,和永宁侯府这些小人打交道,拿回你母亲的嫁妆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好生费一番口舌。但知窈那几番话直重要害,不费什么功夫,就让季濯山点头同意了。”
沈氏哼笑一声,“那群老东西,要他们的银子,像要了他们的命似的,刚才那群人脸色可真是难看,一个两个急成什么样了!哪有一丁点大户人家的姿态。”
苏锦菡想起一些事情,皱了皱眉头,“若他们现在答应了,到时候反悔可怎么办?”
季知窈淡淡一笑,很是笃定,“他们不敢反悔。”
“不错”,苏老夫人接过话,“与知窈定亲的是瑞王,圣人又特意赏赐了知窈,永宁侯和季濯川只要不是没脑子的,就不敢反悔。”
随着季知窈和苏家人离去,前厅里吵的不可开交。
周氏和季知宁在一旁不吭声,没有她们说话的资格。但李氏和季知韫那是一千一万个不同意。
李氏拧着眉,“老爷,咱们哪里拿得出这么多嫁妆?”
季知韫也不甘示弱,“父亲糊涂,季知窈眼下风光,待圣人处置了瑞王以后,永宁侯府给季知窈的嫁妆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季知窈收到的聘礼是一百五十六抬,意味着陪送的嫁妆不少于一百五十六抬。而季知韫出嫁时都没有这么多嫁妆,她怎么甘心!
季濯山板着脸,粗声高喝,“闭嘴!该给季知窈多少嫁妆,这几日赶快准备出来,给她送去。”
眼看季濯山发了火,李氏和季知韫噤了声,面色仍然铁青。
季濯山脸色缓和些,无可奈何的出声,“并非为父糊涂,季知窈嫁入的可是皇家。知韫以后万不可再说那些话,圣人欲呈现出他和程衍叔侄情深,我们自然不可和圣人对着干。知韫你那些话若是传出去,为父也救不了你!”
季知韫心头的委屈翻滚着,咬着唇不说话,她聘礼不如季知窈就算了,陪送的嫁妆季知窈也要高她一头,甚至她的父亲还出声训斥她。
不过季濯山显然没有安慰季知韫的意思,他看向季濯川,话音带着不可反驳的意味,“二弟,季知窈是你的女儿,做兄长的愿意帮你分担一部分,可知韫刚刚出嫁,为兄实在手里没有多少私产。零头为兄来准备,至于剩下的,就不归我们大房了。”
季濯川不同意,他仗着自己是季知窈的父亲,也就是瑞王以后的岳丈,耍着无赖,“大哥,我哪有这么多私产?我实在是拿不出来。”
李氏冷冰冰的讽刺,“二弟未免太得寸进尺了。”
季濯川本就是个无.耻小人,“大嫂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在和大哥说话,哪有你开口的份儿!”
季濯川这话点了炮,李氏心里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将修养规矩全抛在了脑后,她毫不留情的和季濯川对骂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前厅乱作一团,伺候的丫鬟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顾不上拉架,反倒看起了好戏。
葡萄将李氏和季濯川对骂的话,一句句的重复给季知窈听,她捂着嘴幸灾乐祸的笑起来,“小姐,大夫人和二老爷这次丢脸可丢大了。”
闻言,季知窈跟着笑起来,解气极了,只觉得浑身舒畅。
恶人还需恶人磨,大房和二房狗咬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前世的时候,季周氏一而再再而三搅乱她的亲事,故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损害她的名声。
就连她在承恩寺与裴慎相遇,在她不慎摔倒之际,裴慎救了她,恐怕这也是季周氏的手笔,目的是污蔑她与裴慎有什么私情。
这一世,周氏和季知宁也没少给她挖坑,但恶人自有恶报,周氏和季知宁没有什么好下场。
季濯川更不必提,前世季濯川担忧自己受拖累,与她断绝了父女之情。
这一世,季濯川被停职在府反省,他被程衍惩戒的事情,整个长安城人尽皆知,他里里外外都失了面子,又被季知窈拿回来她母亲的遗留的嫁妆,可谓是人财两空。
至于大房那些人,看上去他们和季知窈没有什么矛盾。
但前世在裴慎救了她之后,突然传出她和裴慎的谣言,故意引导她和裴慎有什么私情,这些可都是季濯山的手笔,用牺牲季知窈来攀附权势。
好在,这一世和上一世是不同的,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人,一一受了报应。
葡萄又笑起来,“听说大小姐出府的时候,眼眶红的厉害,一张脸拉的老长。大小姐没出嫁之前,最爱摆侯府小姐的姿态,明面看着端庄知礼,实际啊,假的很。不过成亲后,倒时常看见她拉着一张脸。大小姐和大夫人口口声声说长平侯府是一门好亲事,眼下看来,不过如此嘛。”
听着葡萄的话,季知窈没有出声。
季知韫表面上端庄知礼,总以为高人一等,她心心念念嫁入长平侯府,压其他人一头,可惜,并不如她的意,季知韫这门亲事真的是糟糕透了。
眼下自己又和程衍定亲,想必季知韫心里更难受了。
季知韫从永宁侯府回到长平侯府,嫉妒和不甘充斥着她整个脑海,她到底是哪一点比不上季知窈,为什么不是她拥有这一切呢?
她情绪低落,脸色不善,伺候陆老太太以及去陆时喻母亲前请安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做错了一些事情。
为此,季知韫又招致了陆时喻母亲的一番训斥,好生失了颜面。
李氏和季濯川因为拿多少嫁妆的事情撕破了脸皮,这事不知道被哪个嘴碎的下人传了出去,每过几日,不少人知道了这件事情,永宁侯府再次沦为那些世家权贵茶余饭后的笑柄,名声跌入谷底。
不过季知窈丝毫不担心,永宁侯府声誉受损,并不会连累她。
总得来说,她的亲生父亲和伯母,自私刻薄的不愿那出嫁妆,她算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受害者,这件事情传出去,只会让外人更加看大房和季濯川的笑话,明白他们是多么的自私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