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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回头看(1 / 2)


此前盒子开启,孟越感觉到里面的力量,觉得颇为弱小,应该不足为虑。

这并非孟越自负。他曾应对工厂里出现的男人,捏碎过树林中冲向应泽面门的黑雾。两次前例,让孟越对自己的“实力”有一定认知。感受到盒内力量时,孟越瞬间做出判断:麻烦程度不会超过那团黑雾。

所以虽然理智知道“不能掉以轻心”,可实际上,孟越还是有点不以为意。

——可他误判了。

的确,那团力量起先弱小。这点孟越没有感觉错。

出于这样的观感,他一时大意,先取出钢笔盒,准备先把好友送自己的礼物放在一边,再专心致志应对躲在繁碎填充物中的纸人。

从孟越取出钢笔到眼下察觉不对,说来不过短短数秒。这期间他与应泽心思转动,各自想到很多。电光石火间,纸人推开笔盖,悄然吸在孟越手上。

然后,孟越鲜明感觉到,纸人开始“成长”。

它吸取孟越的力量、反哺自身!

钢笔上传来的厚重情谊让孟越身体凝实,宛若活人。偏又打了个弯儿,被纸人潺潺吸走。

随着这一过程,纸人身形一点点变大。变化说不上迅速,肉眼所见中,纸人只是从手指大小,变得多出一个指节。

可孟越摘不下它。

正僵持间,一双干净筷子从旁边伸过来。应泽谨慎,见纸人趴在虚空不动,猜出此物棘手,恐怕能黏连皮肤。虽不知对孟越有何影响,但纸人既然能黏在孟越身上,应泽便不敢亲手触碰。

孟越此刻非人似鬼,纸人依附在他身上能渐渐长大。由此反推,万一沾上自己,情况只糟不好。

好在他们正在吃饭。应泽就地取材。筷子在纸人身上一戳,原本稳固的吸取动作出现一点波动。孟越心中一动,说:“给我。”

应泽闻言松手。

孟越控制着筷子,让筷子尖儿扎到小人身下。这是个困难过程,纸人不知是何材料制成,身体轻薄,偏又柔韧。孟越专心应付,终于找出一道空隙,从纸人头顶扎入,直接扎入它身体之中。

他松口气:好在是折出的小人,内部中空。万一是剪纸,麻烦可就大了。

被筷子捅入后,小人儿开始扭动、挣扎,然后被筷子毅然决然地挑起。

它下面一层身体牢牢沾着孟越手指,上面一层几乎要被筷子插破。

孟越微微拧眉。他想到什么,分出一点精力,让自己身上的力量迅速涌入被小人粘着的手指,然后浮起,再在被小人吸入之前断开这股力量与身体的联系。

然后控制筷子,借势将纸人剥离身体!

应泽在一边,紧张地看着全程,见筷子骤然升起,其中一根捅在纸人体内。纸人扭啊扭,身体似乎又变大一些。

孟越不敢掉以轻心。他心念一动,旁边剩下的筷子飞起。胡婧叫了十人餐,十八道菜,转盘上带有公筷,还有未拆封餐具。此刻飞来四双筷子,分别夹住纸人四肢。纸人身体颤动,不再乱扭。

应泽评价:“像是要被五马分尸。”

孟越没说话。他试着让所有筷子一起往外,看能否将纸人撕开。可惜纸人材料坚韧,试了半晌,一无所获。

应泽看了片刻,说:“烧一下?”

孟越“嗯”了声。应泽说:“打火机在我外套口袋里。”

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孟越看他一眼,眼神仿若在说:怎么这么懒。

可惜应泽看不到。

孟越只好收回视线,去“翻”应泽口袋。很快打火机飞来,火焰燎上纸人肚皮。火光摇曳,纸人安如磐石。

应泽遗憾,“没用,水?”

孟越从桌面移来茶水,浇在纸人身上。

纸人四肢加头都被筷子夹着,按说不会再有什么动作。可随着火焰烧灼、茶水浇落,孟越清晰地感觉到,纸人身上似乎传来一丝“享受”。

这感觉很微妙。他看着纸人,视线深深。渐渐地,孟越发觉不对。

他思忖:它上面好像有东西。

是什么——?

筷子挪动,贴到孟越眼前。

纸人看起来是米白色,十分光洁。此刻离得近了,孟越却觉得,它身上隐隐有光晕流转。

应泽在旁边看着,颇为忧心:看距离,纸人又该贴上孟越。

可看纸人乖乖待在筷子上,他复而安慰自己,心道:孟越应该有分寸。

应泽屏息静气。

孟越看了片刻,说:“应泽,给茶杯里滴点带颜色的东西。”

应泽有点懵。

他不明白孟越想做什么。可出于天然信任,应泽暂时压下疑惑,视线在桌上十八盘菜间转动。他说:“有一道蒸鱼,下面的汁可以吗?”

孟越言简意赅:“可以。”

应泽正想动作,就见蒸鱼盘子凭空飘起,里面汁水宛若浮于太空,此刻飘来,在空中凝成一个液球,又一点点滚到纸人身上。

孟越用心地看,见咖色的、带着酱香的汁液卷上纸人身体。他的眼睛在这一刻宛若化作相机,一寸寸将眼前纸人放大。终于,孟越见到纸人身上的笔画字迹。

他想到自己床上黄符。两边对比,当然不同。可笔锋之间,似乎有相似之处。

孟越沉默。酱香汁水在纸人身上流淌,此刻如此潜心,孟越几乎听到纸人在嘤嘤哭叫,不满于身上脏污。

孟越忍不住想:如果这玩意儿不是此刻就被发现,而是胡婧受到威胁,应泽却一无所觉——看胡婧刚刚暗示,幕后之人显然是拿她家还不会讲话的婴孩作筏子。将心比心,如果有人把刀架在自己爸妈脖子上,孟越恐怕什么都肯干。

好在应泽有所察觉。

他是个关心下属的好老板。

话说回来,如果胡婧在煎熬之中,真的做出了幕后之人要她做出的事,接下来会如何?

纸人悄无声息藏入孟越家中。因是应泽送来,所以孟越毫不警惕,不会察觉到纸盒中的微弱力量。可纸人显然能察觉孟越所在。

它会挑一个恰当时机,粘在孟越看不到的地方,迅速生长。

虽然眼下纸人小小一只,被筷子夹着,模样可笑。可孟越毫不怀疑,如果这玩意儿真能“长大”,自己恐怕会被吞掉所有力量,变得身形缥缈。甚至更进一步,彻底消散于人世。

这是个杀招。

孟越疑心:我究竟的罪过什么人,会这么狠毒地残害我?

他念头转了一圈,将跑远的心思拉回来,觉得:或许我前面猜错。对方只是想把我做成工厂中男人的样子。脖子上捆一条绳子,被遥遥操控,宛若一条没有神智的狗。

至于原因,孟越信手拈来。自己对于周身事物的控制,对眼下身体操控的得心应手,或许并非偶然,而是一种“天分”。

这种玄学事,当然还要“专业人士”判断。孟越记起从前,自己曾和应泽一起去过一趟天问观。并非特地前往,而是出差回来路过,时间宽松,所以应泽准备上去坐坐。

当时孟越在应泽车上。应泽问他是否随旁人回市区,孟越闲闲说:“不了。太挤。”

应泽就说:“嗯,天问观的点心不错。”

天气熙和,观中人来人往。应泽见到香炉,和孟越玩笑,说海城不少商户,过年时会竞争“头香”。可嘉诚从来不争。

那些争头香的人,都不知道,原来天问观观主是嘉诚老板的亲小叔。

后来观中小道士认出应泽,与他们打招呼,引他们去找观主。见面时,应泽小叔视线在孟越身上微微停驻,露出一点笑意,夸了句什么。孟越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是一句普通好话。可后来离开天问观,路上闲聊,窗外风景逝过。开着窗,风声吹进孟越耳中。他听应泽说:“之前好多人来,想在我小叔那儿听一句好话,他都不愿意。因为这个,我还以为他不做这些事儿。”

然则天问观香火旺盛,人流如织。这么看,小叔原来是经营高手?

讲话的时候,应泽嗓音里带着笑意,大约心情很好。现在想来,他的心情好也有理由:自己喜欢的人,与自己在海城最亲近的家人见面,虽然只有几句闲谈,可场面不错。

孟越记得,自己当时回答:“现在呢,有什么新看法?”

恰好前方堵车。车子缓缓停下,应泽有功夫侧头看孟越。眼睛眨了下,说:“我想想——好话说多了,就不值钱。”留着,才好待价而沽。

孟越跟着笑,说:“也不至于吧,一句话而已。”

应泽说:“小叔吃的就是信仰饭。”

他这么说,孟越倒是认同。

孟越自发理解。平时面对客人,应泽小叔一句夸赞便值千金。但孟越是应泽带去的朋友,“自家人”,反倒没必要讲究。

到这会儿,孟越有了更进一步想法:既然是吃“信仰饭”,那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研究,才能令人信服。清心道长到底怎么夸的来着?

孟越在记忆里翻找。

片刻后,他遗憾地承认: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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