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眼关北,改口道:“把他们押下去,带走。”
……
自从前两日从祁王府回来,谢宝真?就像上瘾了似的,总想往祁王府跑。
“那日九哥说过,以后?我想见他不必顾忌,什么时候去见他都可以……那我今日悄悄去看他,不会打扰他罢?”谢宝真?百无?聊赖地?坐在秋千上晃荡,望着天?上的浮云如此想道。
人一旦尝了相聚的甜头,便再?难忍受寂寞之?苦。
犹豫了许久,谢宝真?到?底败给了相思?之?苦。她拿了两盒宫中御赐的创伤膏包好,便坐着谢府的马车去了祁王府。不料才刚出门,就碰见了茶会回来的梅夫人。
梅夫人问她去哪儿,谢宝真?将?创伤膏背在身后?,支吾着答不上来。
梅夫人兴许猜到?了什么,冷艳的面容有些许沉郁,不过到?底没多问,只加派了两名护卫跟着她。
谢宝真?舒了一口气,赶到?祁王府,守门的护卫一见是她,甚至都没有通传,便十分恭敬地?放她进门了。
“我们殿下早就吩咐过了,只要是永乐郡主前来,不管多晚、不管他在忙什么,都不必通传,不必回避,直接请进门便是。”
沈莘依旧没有个丫鬟样,走路英姿飒爽的,朝前扬扬下巴,“他在书房审讯呢,这会儿可能心情不太好。”
谢宝真?听?了,忙道:“他在忙,我去打扰不太合适。沈姐姐,你?还是带我偏厅等着罢。”
“没事儿,他看着你?了心情才会好,兴许就饶关北一命了……”
沈莘最后?一句话说得含糊不清,谢宝真?疑惑道:“什么?”
沈莘清了清嗓子笑道:“没什么,你?想喝什么茶?我给你?泡。”
“都可以的。”谢宝真?道。
祁王府书房很大,门厅紧闭时显得格外?晦暗空荡,与其说是书房,更像个审讯用的刑房。
谢霁一夜未眠,此时坐于椅中,撑着脑袋假寐,一手搁在座椅扶手上,屈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似是在思?考怎么处置关北。
屋内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关北是知?晓谢霁的手段的。以往帮派中抓到?了叛徒,谢霁也是这般闭目静坐,屈指叩着扶手或是案几?,若是那叛徒识相,便会在这死一样的沉寂中引刀自裁,留下一条全尸……
若是背叛者抵死不悔,便连一条全尸都得不到?,死相极为凄惨。
来洛阳这些年,谢霁就像是一头被驯服的野兽一般收敛了许多,关北险些忘了当年的小少年是以如何的手段坐稳平城地?下帮派的头把交椅的。
被驯服的野兽,终究还是野兽啊。
跟着谢霁这么多年,关北没什么遗憾,若说唯一的憾事,便是没来得及娶一个老婆生两个娃儿。
想到?此,关北心下一横,拔-出旁边护卫的刀横上脖颈,心道‘可去他娘的罢!来世再?也不要干这种里外?不是人的活儿’了!
刀刃只来得及擦破一点?皮,就被人横掌打落。
哐当一声刀刃坠地?,关北捡回一条小命,愕然
睁眼,听?见谢霁沙哑的嗓音从上头低低传来,“你?救过我一命,我不会杀你?。说清楚,仇剑是你?什么人?”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关北整理了一番思?绪,方道:“我也不知?道他该算我什么人,实在要说的话,大概是师父罢。”
谢霁微微睁眼,示意他继续。
“我是个孤儿,在快要死的时候,是他救了我,将?我安置在刺客营,定期会教我些功夫。算算时间,我比你?早两年遇见他。”
回忆起过去那段日子,关北轻描淡写道,“我以前一直拿他当师父看待,可他不承认,他说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徒弟,那个徒弟就是你?……那时候,我曾是嫉妒你?的。后?来有一年,他突然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想办法混入平城的底下帮派,在那里扎根下来。我照做了,第二年风月楼大火,我根据他的指令捡到?了你?……”
谢霁叩着扶手的指节一顿,阴寒道:“你?说什么?”
“当年你?被卖去平城、我救你?,全是仇剑打磨你?的计划之?一……他根本,就没想过要置你?于死地?。”
说到?此,关北轻笑了一声,“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以你?的聪明,什么都能猜出来。只是,我虽是受他之?命才来到?你?的身边,却从未做过一件背叛你?的事。唯有藏匿他三年,还有盂兰盆会刺杀,他让我传令联系宫里的那位……这两件事我照做了,是为了还他当年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情。”
谢霁袖中的五指紧紧地?蜷起,心中说不出是嘲弄还是怨怼。
他恨了八年的人,现在关北却告诉他:连这恨意也是在仇剑的算计之?内,只为将?他打磨成一把复仇的、冷血的利刃。
许久,谢霁强压住翻涌的情绪,眉间似是凝着厚重的霜雪,喑哑道:“他让你?,联系宫中的谁?”
关北张了张嘴,还未发声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公子,郡主来了。”门外?,沈莘的声音传来。
屋内冷冽强势的气氛瞬间消融,谢霁下意识起身,朝门外?走了两步,又回身看了关北一眼,漠然道:“你?呆在这,想让他活,就好好地?等我回来。”
“是。”关北垂首跪拜,是个臣服的姿态。
门开了,明丽的小少女随着夏末的暖阳一同扑入他怀中。
“九哥,还疼么?”厢房内,谢宝真?拉着谢霁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带来的药膏涂抹在他结痂的地?方。
“不疼。”谢霁轻声道。
每每见到?她,总是什么风霜都能消融成一汪春水。
“这个能祛疤的,早晚一次,你?要记得涂抹。”谢宝真?软声叮嘱,又抬眼端详着他许久,伸出柔嫩的指尖抚了抚他眉间的褶皱,“九哥,你?不开心吗?因为关北?”
谢霁神色微动,轻轻握住她的指尖,反攥在掌心。
“我见他跪在书房内,是不是犯错啦?”少女的嗓音很轻,像是三月的莺啼,小心翼翼地?恳求,“若是犯的错小,我能不能给他求个情?那日大火,他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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