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眼中终于闪出一丝诧异:“你是说,冥二十三世公主,冥黎?”
“是的。我们相爱的时候,我十八岁,她十七岁。我们都没有想过要寻求同族之爱,因为我们都知道那太残忍。但是……”洛鸳低下头,苦笑一下,“我相信你也已经明白了,有时候,心动了,怎么都挡不住。我们曾经很相爱,直到那个可恶的诅咒临头。”
女孩目光一怵,本想否定什么,却又无言以对似的:“冥黎公主在二十岁的时候被杀,那么,你……?”
洛鸳显然有些不满于女孩的打断,皱了皱眉继续说:“我当然没有想过要去伤害她,我那么爱她,如果能保护她,即使让我灰飞烟灭我都在所不惜。我甚至愿意挖出我的心脏,只要她能够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但是,她的父母,也就是当时的国王和王后知道她爱的人是比她年长一岁的同族男子之后,万分担忧。他们几次三番派人追杀我,追杀未果,又在我临近二十岁的时候将我囚禁起来。”
女孩又忍不住插嘴:“怎么可能?血巫族的条例从古至今都明令禁止因为爱上同族而囚禁任何一方,就算是皇室也无权这么做!”
“那又怎样?他们是国王和王后!“洛鸳脸上带着沧桑又无奈的笑容,“他们是她的父母,为了保护她而做出那样的举动,我可以理解。可让我失望的是,在我被囚禁的日子里,她始终听从父母之命,没有为我辩解,没有为解救我而做任何一丝努力,甚至……她连看都没来看我一眼。”
“最后,她的父母,居然把我放逐到了巫族!”洛鸳的眼中扬起一丝恐惧,仿佛那是一段他最不愿意提起的回忆,他痛苦地捂着脸,“你知道,拥有过爱情而没有实现转化的血巫族人,理应沦为最卑贱的血族,那时的我,是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可是汝巫平原却一马平川,常年阳光普照,没有任何庇荫之地!我不得不躲在阴暗的下水道里,啃食老鼠的血液维持生命!”
“直到我二十一岁的时候,我又见到了冥黎。”
洛鸳抬起头,眼中的恐惧更甚,仿佛那才是他这一生遇到的最可怕的事。他的语速突然变得极快,整个身子因为难掩的激动而轻微颤抖起来。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的,但是我敢确定,她一定是来取走我的心脏!我说‘没用了,我已经不爱你了,你就算吃了我的心脏又如何呢?’而她只是哭,没完没了地流下虚伪的眼泪,以及没完没了地道歉。至少当时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忽然,她收起了全部假惺惺的戏码,目光一凌,将一颗药丸扔进我的嘴里。随即她举起魔杖对准我的心脏,我确定当时她的眼里没有任何一丝怜悯和不舍。有的只是杀念,和对我的心脏的垂涎。我当时居然没有想过,如果她对我已经完全没有爱意,那她要我的心脏又有什么用呢?“
洛鸳的表情变得凝重,藏着深渊般的迷惑和哀伤,仿佛那是一个永远解不开,也让他终身懊悔的迷。
他埋下头,痛苦得几乎窒息:“当她步步向我逼近,即将念出死咒的那一刻,我被仇恨吞噬了理智,我……我夺过她的魔杖,将她一击毙命!然后,我……我挖出了她的心脏……一口一口,生吞了下去!“
他浑身战栗,深呼吸了好几口,才重新匀整了气息:“很快,我的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我忽然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我居然在二十一岁的时候,完成了转化!我这才注意到小黎支离破碎的尸体……我发现……她居然是笑着的。”
他终于说不下去,将脑袋埋得很深,肩膀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上下耸动,寂静的客厅里,他难掩的抽噎四处回荡。
女孩似乎被他的故事震惊了,看着这个强大到让她难以抵御的可怕的男子突然泣不成声,她不知所措的同时,也更多了一丝感怀。
“她一定很爱你吧。”她说,语中有一丝怅然,“爱到,可以逆转已成型的诅咒。”
洛鸳渐渐停止了抽泣,小心地抽出魔杖,像对待亲爱之人那般温柔摩挲:“你知道吗,她用的最后一个咒,是自己的魔杖烙下了我的印记。而她抛进我嘴里的那颗药丸,我花了很久才弄明白,她一定是耗尽心血,偷学禁术,才研究出了那枚回转诅咒的药。然后,她又故意用那样冷漠的姿态逼我动手,一切只是为了让我活下去。而我……我却……”
他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谁又能想象,这个几分钟前还差一点控制女孩的身体让她杀死一个孩子的男人,突然间暴露了全部的脆弱,哭得像个受了伤的孩子。
女孩安静地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你来的目的,不仅仅是告诉我这个故事吧?”
洛鸳接过纸巾:“谢谢。”他侧过身去擦干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完故事的结局:“后来,我带着小黎的心脏,以及因为她的心脏而产生的力量,在巫族隐姓埋名学习巫术,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毁灭血巫族,为小黎报仇!”他猛得抬起头,血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女孩,嘴边勾起若有似无的狞笑,“我等了两千年,终于,契机来了!”
他的眼底有一种根深蒂固,历经千载都难以消磨的恨。
“我一直在等待机会。”他的痛苦已然平息,而仇恨却蓄势待发,他死死凝视女孩的双眼,“我在巫族蛰伏的两千年,巫术已至巅峰。而你,冥月,血巫族最后一个有望转型的公主,就是我复仇成功与否的关键!”
他冰冷的笑容似乎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起来:“所以,我不会给你成功的机会,我要让该死的血巫族毁于一旦!”
被叫做冥月的女孩攥紧拳头,从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恐惧,而她拼命隐藏着自己的情绪故作平静道:“你想怎么样?”
洛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瞬间转为诡异的喜悦:“不愧是血巫族千年来最具潜力的公主。”
他骤然起身,放肆地抬起她的下巴,如同野兽嗅闻猎物一般凑近她的耳边:“放心,我不会杀死你。你是两千年来唯一知道我全部故事的人,我怎么舍得要你死呢?我要像猫玩弄老鼠一样,让你在我的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你二十岁那一年,我要看着你在使命和爱情之间做出生死抉择!当然,你没有完成转型的机会,我要让你的父母眼睁睁地看着血巫族万年历史毁于一旦!”
冥月被他定了身形,根本动弹不得。除了勉力的呼吸,她没有任何得以脱困的力量。
洛鸳欣赏着她极致的恐惧与不甘,片刻之后,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在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声中,他消失了。
整个过程,玄瞳始终在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的每一句对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屑地在暗中睨了洛鸳一眼,花两千年谋划一次复仇,也太小儿科了!两千年,可够我从初出茅庐到收服妖界种族无数了!
随即他心底扬起一阵欢喜,他不明白血巫族是个什么族,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去问薛半半啊!
从他刚才得到的情报看来,冥黎早在两千年前已经死了,想要救她?
这个世界的任务根本就是个伪命题,对他来说,实在太简单了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