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半半又在床上安然无恙地醒来,只有满满在身边一脸忧心:“你总算醒了!”
“我睡着了吗?”薛半半迷茫地坐起身。
“你晕倒了!”
“晕倒?什么时候?”
满满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怎么总是稀里糊涂的,没事吧?你表现出五族能力之后就强调自己有真身,然后就晕了过去。”
从那时起就晕倒了吗?所以,玄瞳低垂眼眸间疏忽一瞬的伤感,以及他炙热的胸膛,还有那一句“我的真身之谜需要你去揭晓”都是她昏厥状态的幻觉而已?
薛半半强抑自己内心翻腾不休的波澜,故作平静道:“那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主教允许你继续留在妖族,是乔若夭把你背回来的。”
薛半半心灰意冷,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天黑了?”
“你都昏睡大半天了。”
薛半半皱眉:“满满,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时间不太对劲?”
满满的目光瞬间变得茫然,如同蒙了灰的玻璃:“什么?哪里不对?”
薛半半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没什么,你先回去休息吧。”
满满默不作声地回了房,立刻再无声息。
依然反常。
薛半半走向之前到过的长廊,这一次四周的景致倒清晰明朗。透明的屋顶外头,月光与星芒交相辉映,将这浓黑的夜幕照得近乎敞亮。
她的夜视力超乎寻常地敏锐。
目光在不经意间落向上一次遇到过玄瞳的窗畔,他寂寥的模样尤在眼前,这一刻形单影只的却是她了。
然而,身后扬起的熟悉又冷漠的语调证明她并不孤单:“我说了,这里有宵禁。”
薛半半的心底扬起一丝雀跃,她迅速转身,正对上那分明有着暖人的色调,却总散发冰冷的眼眸。
“主教!”
玄瞳不明所以:“怎么?你见到我很高兴?”
薛半半面色一红,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很明显吗?”
玄瞳在她春意盎然的表情里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听着,我只是暂时把你留下,如果不想被赶出去,最好遵守规矩。像你这样的人,没有任何族类愿意主动收揽你。”
薛半半的心一沉,这样公事公办的玄瞳,的确不像会给她公主抱的模样。
她咬了咬下唇,还是不甘心道:“你有没有说过你的真身之谜需要我来解答?”
玄瞳眉宇一颤,很快恢复平静:“你的梦还真奇特。回去吧。”
“那你的真身是什么?我听说你也没有幻化过真身?”
“真身?”玄瞳暗自攥了攥手掌:“你先找到自己的真身吧。”
他抬头凝望苍白的月光,真要计较起来,这里的月亮似乎永远都是这么待满不满的状态,没有出现过明显的盈缺。
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为什么记忆一片空白?仿佛他生命的起源就是在这流光界的妖族当主教。
更重要的是,在被她问起之前,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反常,仿佛这一切浑然天成,不需要循迹过程,也没有推敲和回旋的余地。
现在,就连他的真身是什么都模糊不请了。
抬头,薛半半仍在身边,那双透亮的黑眸正一瞬不瞬地阅读他的表情。不知为何,她的目光总有一种出人意料的警醒和尖锐,仿佛一个骇人的先知,总是带着令人尴尬的执着。
他从未这样疏忽身边的人,也从未这样堂而皇之地失神。
“玄瞳,我想问你个问题。”
玄瞳眉宇一蹙:“说。”
“我来这里,多久了?”
“七天。”
“您能回忆起这七天,我都在做什么吗?”
“你……”玄瞳蹙眉,寻思着,又很快别过脸去,“难道你没有在努力地尝试幻化原型?”
她说得对,他不记得,完全无法追溯这些日子的细节,同样,她若不提起,他也并没有在意。
这在他心底引起疑惑的涟漪,他却不愿意被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女孩牵着鼻子走。他敛起面容:“你还不准备回去吗?”
薛半半抿了抿唇:“那我走了。”
“还有。”玄瞳在她身后淡淡道,“以后,要称呼我主教。”他顿了顿又补充,“至少,在人前。”
薛半半原本阴翳的表情在他最后一句话里立刻绽开笑颜:“知道了!玄瞳!”
玄瞳在她的笑容里心底一颤。
她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说了那通莫名其妙的话,在他心底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只以为她被混乱的梦境所迷惑。五族审查时,她问他们曾接触过三次,那是否真实。前两次的确不虚,可第三次,她说他们在黑暗中对话,那件事他可没有印象。然而这也可以仅仅算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想。
可眼前,她不经意间的明眸浅笑,竟在他心底轻轻击了一下。
是因为她提出的质疑也的确令他心生不解吗?
如今想来,她从一开始就不断提出各种疑问,致力于打破某些约定俗成又五人问津的错乱,她的身上,的确有一种众生皆醉我独醒的意味。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全系异类”所拥有的力量?她是为了崩离这个不合理的世界而存在的吗?
而所谓的不合理,究竟是什么呢?
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