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宣听得是给孩子们做衣服的钱,哪好意思收着,正要说话推迟,一旁梅昊开口道:“大哥,我们兄弟一场,怎能这点忙都不帮?你要不收,就是不把我当兄弟!”
话说到这份上,梅宣不好再推迟,只得千谢万谢,说有了银子一定尽快归还。正要开口告辞,梅芊芊却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桌边,将那装银子的袋子拿到手里,扯开束口的袋子,哗啦将里面的银子都倒出来清点。
都是一两一个的小银锭子,一共十个,摆着倒是好看,梅芊芊笑道:“原来是十两呀!我还以为有五十两呢!”
她年纪小童言无忌,大人们却被她这话噎得够呛。
“芊芊!不得无礼,快装起来!”梅宣忙喝道。
“哦!”梅芊芊慢吞吞的将银锭都装回口袋里,“爹,这是给堂弟堂妹做衣服的银子,咱们拿回去了,过几天二婶要做衣服,岂不是还要派人去咱们家取?”
金氏面上发红,只得道:“不妨事,你们啥时候有银子了再还回来也是一样的,我先挪别处的银子做衣服。”
梅芊芊在心底暗骂金氏小气,还以为她这么说,金氏怎么着也要说这钱就给侄女做压岁钱呢!
梅芊芊将银子放在桌上,拉着父亲的手道:“爹爹,咱们家去吧!”
见父亲被自己闹得有些尴尬,她只得道:“这是堂弟堂妹做衣服的银子,咱就不借了!耽误堂弟堂妹做衣服,春日寒冷,把他们冻病了倒是咱们的不是了。街坊邻居那么多,借一借凑一凑,总能得着十两银子的!二叔是爹的好兄弟,才不会因为爹没拿这些银子就与爹生分呢!”她又转身道:“多谢二叔二婶,银子我们就先不借了!”
说罢拽着父亲就往外走,梅宣被女儿闹得无法,只好跟梅昊金氏道了叨扰跟着女儿出去。
从角门出去,出了梅家旁边的巷子,梅宣见四周无人,肃脸问女儿:“芊芊你胡闹什么!说来借钱的是你,说不借钱的也是你!”
梅芊芊松开父亲的手,仰头看着他,“父亲觉得我做错了?”
“难道没错?”梅宣反问,语气里带着些怒气。
梅芊芊抿了抿唇,“爹,我还记得小时候,咱们还在梅家的时候,乡下来了穷亲戚,家里是如何打发他们的。”
梅宣一脸懵,他那时哪有注意什么穷亲戚。
“祖母会给二十两银子,娘和二婶也会给个五两十两的银子,还会给些布匹、粮食带回去。”梅芊芊见父亲什么都不懂,心累不已,“咱们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你今儿头一回跟二叔他们借钱,他们才借你十两!比打发乡下的穷亲戚还要不如呢!”
听得女儿这么说,梅宣笑道:“傻囡囡,原来是气这个,你没听你二婶说,她和你二叔日子也过得紧巴么!大家都有难处,你要多多体谅!”
梅芊芊瞪了父亲一眼,就是这句话,上辈子就是父亲总跟她说这句话,她信以为真,在王家忍者熬着,最后才过得那么惨!
“姑苏知府的二公子,能有多少难处?爹爹你想想,以前你在府里,每月能使的银钱有多少?”梅芊芊气鼓鼓的反问父亲。
梅宣仔细想了想,“买笔墨纸砚,买书,一个月大概,有个几十两吧。”
“那月银呢,跟这个一起吗?”
梅宣有些尴尬,他还真没怎么注意过,“这个……”
“您记不得了吧,我记得,那时候我快四岁了!月银二十两,没成亲时是你的丫环书语领的,后来成亲了都是娘管着的。”梅芊芊记性好,细细将这些说给父亲听,“二婶和娘一个月是十两!还有堂弟堂妹也都有月银。可没二婶说得那么少!这不是把我们当傻子糊弄吗?二婶不想借钱给咱们,干脆直说,省得耽误时间。”
梅宣被女儿一席话说得愣住,细细一想,慢慢回过味来,想起自己当年还是梅府大公子时,手边确实宽绰,但他还是不太信女儿的话,“囡囡,你二叔二婶不是那种人,想必是有他们为难的地方。”
梅芊芊冷冷一笑,这糊涂爹到底被祖母和二叔灌了多少迷魂药,“爹爹你不知,去年母亲送我回来,我也是在府里住过两天的,二婶陪嫁里有一个庄子两个铺子呢!听丫环们说,祖母怕二叔没钱花,还把府里的一处铺子给了他们呢!每年进项上千两!可不是她说的那么穷酸。”
梅芊芊也没指望父亲能一下子醒悟,毕竟她祖母当年嫁到梅家时,父亲才五岁,这十多年的迷魂汤可不是她三两句话能解的。
“不说这个,就说那十两银子,爹爹你就算被祖父赶出来,也是梅家的大爷,如今被二叔用十两银子打发了,传到祖父那里,他该怎么看你?”
梅宣的脸色煞白,他不愿相信女儿所说,又觉得女儿说得有理。
许久,他低低问道:“芊芊,如今没有钱,咱们拿什么给你娘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