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从厨房解放之后就一直躲在书房门外偷听。门一开,爸爸出来了。
对上了老父亲蜜汁同情的眼神,麦克微微发囧。
“我就是来看看,没别的意思。”他撩了撩头发故作淡定，小眼神却诚实地不停往屋里瞟。
听取了爸爸的建议，奥安正在勤奋地修改着自己的剧本，根本没有留神屋外。
很少见到儿子这样在乎一个人。爸爸一声轻笑,自然地把门带上，咔哒一声，连同最后一丝缝隙都不给他留。
“……”
麦克缩回了脖子终于回神,内心还有些怅然若失。
“聊聊？”父亲清了清嗓子，指着室外。
“嗯。”麦克点头。
说完,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前后脚下了楼梯，默契地向外走着。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
奶奶和妈妈倍感欣慰,自然不出声,只是默默地把饭菜收起来保温。
别墅外是一片湖，湖旁有一座木桥,父子俩走了上去,欣赏着夕阳。万籁俱寂,除了偶尔泛起吹起涟漪的水面。
半晌，麦克憋不住了。
“奥安她……和你聊什么了？”他梗着脖子试探,非要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爸爸又笑了，他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儿子是这么别扭的一个人？
“聊了她的工作，还给她的剧本提了一些建议。”
看着这样的景色，爸爸也不嫌木桥脏,穿着正式的西装就这么直接坐了下来，长舒一口气感慨。
“我们有多久没像这样聊天了？”
麦克沉默，盯着父亲开始佝偻的脊背，他也坐在地上。
没等他张嘴说什么，爸爸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其实你和我性子一样，不会轻易地把心里话说出口。说的好听点是内敛，但其实吃亏的总是自己。”
太多太多的话憋在心里久了，此刻像是开闸一样通通倒了出来。
“奥安不止一次和我说，莫须有的面子比家人之间的理解更重要吗？以前我的答案会是肯定，但是现在我发现，我老了……”
麦克安静地看着父亲，从来高大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也有了白头发。
“有些话再不说就说不了了。”爸爸松开了自己的领带，好让自己更放松一些，“其实你妹妹的事，我从来没和你说过。”
话说到这里，麦克脸色一变，站起身立马就要走人。
妹妹的话题在他这里永远都是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忌。
但是不管麦克什么反应，爸爸都要说出来。这也是刚才他和奥安聊天的时候，奥安反复叮嘱他的。
有时候心里话很难对当事人说，但在一个好的倾听者面前就特别容易说出口。他还记得奥安说：
“爸爸，既然不是您的错，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亲人之间是不会有滔天的仇恨的，麦克想要的，也只是您的一个解释罢了。”
他觉得，或许真的是自己的“内敛”让父子间误会了这么久。
“当初你以为我对你妹妹不管不顾，但其实我已经找遍了所有的医院和医生，都说没救了。”
麦克一顿，停下了脚步。
“那时候我比你还要绝望，我没有抽烟喝酒的习惯，但是那时候我根本离不开它们。除了逃避现实，我没有任何的办法。我害怕你妹妹拉着我的手，说‘爸爸，我好痛’。我不敢听。”
虽然现在爸爸云淡风轻地说起了当年，但如果仔细去听，你能听到他平静下的痛苦。
似乎回忆起了当时，麦克的眼眶也泛红了。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就算是女儿的葬礼，他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已经哭干了，再也哭不出来了。”指尖摩挲着木板，借此来掩饰内心的不平静。
“作为一家之主，我不能表现出任何的脆弱。你妈妈和你奶奶那时候已经哭的连站都站不稳，家里只能靠我撑着来上下打点丧礼的事宜。”
他不伤心吗？他当然伤心。
可是一家人里面总得有一个人率先坚强起来，而作为家里的顶梁柱，这个人选必须是他。
“我要是挺不住，这个家就挺不住了。”
他的声音好似冬日里消散在空中的暖气，飘渺的让人心疼。
爸爸不指望着儿子能够原谅他，他只想让儿子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他也只不过是天底下最为普通的一名父亲罢了，有血有肉，会哭会笑。
许久，自己的背上突然贴上一个温暖的手掌。原来麦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在了他的身边，终究还是拍上他的背来安慰他。
一如他曾经安慰麦克的那样。
爸爸像是被雷击中一样，一个颤抖之后恢复了平静。
一切尽在无言中。
……
等他们再回到室内的时候，妈妈能够明显感受到两父子之间氛围的不寻常。一直保持三米安全距离的他们，终于和普通父子一样，肩并肩走了进来。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自己看错。也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炙热，麦克不得不说道：
“我饿死了，妈~”他试图用撒娇来转移她们的注意力，耳尖微微发红。
“哎哎好嘞！”妈妈笑着笑着就哭了，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把热好的饭菜重新端了上来。
在奥安和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虽然大家都在安静地吃着饭，但她知道，终是哪里不一样了。
这也算是自己离开前做的一件好事吧，她想。
回去之后爸爸就和妈妈说了这件事，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放松的连眉角的皱纹都减少了。
“说起来还是奥安这孩子给我的勇气。”爸爸的表情很是温柔，“我也没想到原来和麦克谈心会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奥安的确是个好孩子。”妈妈对她也充满了肯定，“我回头也和麦克说说，让他多多珍惜她。”
这么好的老婆上哪儿找去？
“咔嚓咔嚓——”
镜头中，麦克的父母长辈驱车离开，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这应该说明了麦克的婚姻在他们家都是得到祝福的。狗仔立马把消息传达给了自己的金主。
手机的橡胶壳被她华丽的指甲直接掐出了一道深深的印子，她深吸一口气：“按计划进行吧。”
“真的要这么做？”
虽然话听起来好像是在同情麦克，但从狗仔兴奋的表情看来，他对此甚是期待。
没什么比亲手把一位巨星拉下神坛更让人热血沸腾的了。
“是，按计划进行！”敏妮刷的一下撂下了电话。
第二天吃完早餐，此时正围着粉色围裙的麦克正在和奥安一起洗碗。
憋了半天，他终于忍不住了。
“……是你让爸爸他来解释的？”
按理说爸爸已经瞒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多瞒一些时间。
“不然呢，你们两父子还要闹别扭闹到什么去？”奥安收敛地翻了个白眼，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往旁边走。
麦克立马跟上，不知道为何，他很在意这一点。
“所以你希望我和他和解？”
奥安转身，很不客气地把手上的水渍蹭到他围裙上，皱着眉头教育他道：
“你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及时解开不就好了，何必互相猜来猜去？要是我，我想我爸爸还来不及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一个字几乎和蚊子叫没什么区别。
“我回房间工作了。”
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麦克敏感地察觉到了她心情的变化，自然也就识趣地跳过了这个话题闭上了嘴巴。
只是他心里一直在不停地冒着泡，那种粉的不像话的泡泡。
这是不是说明，奥安她特别关心我呢？那种爱屋及乌到希望对方的家庭也能够圆满的说不出口的爱？
对于自己的猜测，他像是个纯情小男生一样，红晕一步步从脖子向上蔓延。
略显僵硬地转身，他把围裙脱了下来放在一边，整个人走到沙发边，倏地把头埋到了靠枕下面。
脸怎么这么热啊！
他吐槽的同时还在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