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梁支起身子靠在墙上,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让他感到一阵的眩晕,他慢慢地蹭下了土炕,系了系身上的带子,凭借着这具身体的记忆挪到了水缸边上,咕噜咕噜的喝下了一瓢水,头重脚轻的感觉才减缓了一点。
门外探进来一个小脑袋,大眼睛圆圆的左右转,看到了齐梁,那小孩子惊呼,“呀!小叔醒了!我去告诉奶奶!”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
齐梁走进院子里,找到了墙角哗啦哗啦,然后回房接着躺着,这才感到全身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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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梁梳理着这几天得到的记忆,他现在待的地方是嘉国安平县下的一个小村庄里,名叫葫芦村。这具身体也叫齐梁,原身自小生活富足,没吃过什么苦。
齐梁父母恩爱,他还有一个哥哥,名叫齐山,比他大十岁。齐梁是齐大全夫妇老来得子,所以宠爱得紧。从小没干过农活,到了启蒙的年纪,便送他去了小学堂,念了几年的书。
这的人生活稍富足点的,家里有孩子的,总会在孩子不能干活的时候送他们去读书,读两年,不求考上功名,但至少识几个字,会些基本的算数。等孩子大些了,再回到家来学习耕田种地。
原本齐大全心疼小儿子,不欲他走自己种田辛苦的老路,便想如果他一直读书,将来就算不考功名,去县子里当个会计,或是找个小活计,能赚些养家糊口的钱,那也是个好的。若是能学有所成,便是多供几年也无妨。
谁料这齐梁却是个不争气的,凡事浅尝辄止,没有长性,之乎者也懂得一点,算术也是一知半解,偏偏又好逸恶劳,好吃懒做,不愿意下地种田那么辛苦,便央着齐父要接着去学堂念书,齐父哪里舍得不答应儿子,便由得他去了。想着等着儿子大一点再叫他干农活也没什么,反正他上面还有个兄长呢。
一来二去,齐梁书本不精,耕田种地样样不会,偏又懒惰成性,不思进取,每天只想着混过一天是一天,混到他十五岁这一年,齐大全去世了。
日子一下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从来不来往的齐家本家让齐家三伯来送了葬,头七一过就收回了他们住的房子,给了刘秀云母子三人一些银钱,留了几亩薄地,便又匆匆走了。
齐父的死的确是给了这个家不小的打击,不过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齐山和母亲商量着,又买了一间小一点的房子,就是现在住的这间。那个时候大哥的妻子已经怀了孕,家里面靠大哥种地做活,刘秀云做些针线活,总算可以维持生计。
谁料到,又过了两年,刘秀云突然患了眼疾,家里为了给她治病,花光了积蓄。而齐梁又是个不省心的的,在县里勾搭好人家的女儿,被人打了一顿,就只剩下半条命。齐山的妻子王苗见家里债务累累,生活无望,便丢下儿子自己一个人走了。
也就是刚才的那个小孩,名叫齐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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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齐小宝回来了,噔噔噔地跑进屋子,趴在炕沿上,“小叔,奶奶回来了!”
顺着小宝的话,屋外进来了一个老妇人,一身粗布的衣裳,看出洗的已经发白,还有几块布丁,身上没有首饰,只围了一块头巾,露出的头发看的出梳的一丝不苟,还夹杂着些许白发。
那妇人一见齐梁便泪盈满眶,“我的儿!你要心疼死娘呀!你若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向你爹交待!”
“……阿娘。”齐梁有些哽咽,他知道这人便是他的娘亲,身体里熟悉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刘秀云坐在炕沿上,摸了摸齐梁的额头,“可算是好些了,待会让李大夫给你再好好看看,你这一睡就是四五天,你哥哥刚走,你就出了这样的事。”
李秀云说着说着,眼泪就留下来,“大夫说你活不成了,你要一睡不起,娘活的还有什么意思!”
齐梁看着刘秀云抹着眼泪,仿佛也被这种悲伤的气氛感染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原身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齐梁。但他不敢深入去想,仿佛他想想,就会沉浸在那种失去至亲的沉重哀伤之中。
“奶奶,李老大夫来啦!”小宝看见李老大夫进了院子,连忙跑出去开门迎接,刘秀云跟在后面,将李老大夫请了进来。
一番号脉问诊,李老大夫终于给了话:“这小子倒是个命硬的,前几日我看着明明已经寒气入骨,脉相极其虚弱。这几日看来倒是好了许多,我开几帖药下去,喝几天再来找我看看。”
刘秀云见齐梁竟已无大碍,连忙千谢万谢,将炕桌搬在了炕席上,方便大夫写方子。接着便领着小宝进了院子里。
李老大夫往炕沿一坐,笔墨自备,也不讲究什么,便写起方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