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和在酒楼逗留了两个半时辰,饿得饥肠辘辘。
外面太贵,他?就想赶回家吃饭。
可等他?着急忙慌跑回家,还没进门,就见自家门口堵满了人,吓得他?连肚子都忘了,立刻问旁边的大娘,“这?是出什么事?了?”
这?条街被堵得严严实?实?,也不知是他家出了事?还是杨家。
照理说应该不是他家,因?为他们家这?几天就没开过张,自然就不会有人算账。
可大娘的话?却让他?希望落空,“哎哟,这?不是前几天这边开了个算命馆,给隔壁算命,说他三日必有血光之灾。哎哟,当?时大家听了,都说这?道士太损,居然咒人家。谁知道,今天晌午就出事了。”
她打开了话?匣子,旁边几人来得较晚,根本挤不进去,就盯着这?大娘看。
大娘口若悬河,将故事?讲得那叫一个跌宕。
晌午杨永富驾着牛车急急忙忙到县衙告状,原来早上跟着父亲一块收粮的杨宝昌居然死在陈家村一个寡妇的炕头上。仵作验尸杨宝昌的死因是马上风。
杨婆子只有一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是悲痛难当。
将儿子拉回来,她就瘫在隔壁店门前哭爹喊娘,让林文和两口子赔她儿子。
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更有不少人光顾过三天前那场开业算命大会。
林文和给杨宝昌的谶语至今还历历在目,人也如他?所预言的那样,死于女色上面。
大家既对杨婆子老年失子感?到惋惜,又为杨宝昌不自爱而痛恨。
就三天不沾女色而已,他?居然都办不到。送了命也活该。
杨婆子还好意思哭。
这?件事不是发生在自家头上,百姓还是很客观的,于是纷纷劝杨婆子回家,莫再纠缠。
可杨婆子是死了儿子,她不是丢了银子,说不在意就能不在意。她伤心,难过,就是起不来,谁又能拿她怎么办?
林文和不在家,杨婆子一家的怒火就全集中在苏南珍一人身上。
她刚开始出来解释,但是后来围观百姓太多,卓父卓母就让她先进去,两人挡在门口,阻拦杨婆子一家进门。
两间正僵持着,闹得越发不愉快,终于听到有人喊,“我来了!”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三天前还被众人唾弃“装神?弄鬼”的林文和回来了。
他?背着手,从人们自动让开的一条路进去,扶起哭得撕心裂肺的杨婆子,“杨婶,我之前再三告诫宝昌兄弟不要沾女色。可他就是不听,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赖在我门前不走,我也没办法让你儿子起死回生。你想要赔偿,但是你也知道我这?铺子除了开业那天有几个朋友照顾,挣了四十文钱,至今还没有来钱。我拿什么赔你。”
杨婆子手顿住,是啊,这?铺子自打开业就没开过张。她赖在门口,对方也没钱赔他?。
林文和顿了顿又道,“您年纪也不小了,没了儿子,又没个孙子,要再多的钱,你又能花几个。我觉得你不妨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如何过日子。”
杨家绝对不是个穷人,但杨婆子过日子很节省,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他?有时候都想不通,她挣那么多钱到底是为啥?
难道只是单纯喜欢钱?并不是金钱富裕的好生活?
杨婆子这?会是哭累了,心底只剩下彷徨。虽然之前他?儿子没能给她添了孙子,但她私心里认为孙子总有一天会来的。
可是儿子已经死了,她的孙子不可能再有了。
她活着还有什么指望?
杨婆子只觉得疲累至极,眼前一晕倒了下去。林文和立刻接住她,只是还没等他?调整姿势,就被人推到一边。
杨永富狠狠瞪了林文和一眼,抱着老妻跌跌撞撞往自家铺子里走。
林文和冲走出来的苏南珍大声道,“媳妇,你去买点补品送给杨婶。突然丧子,也是可怜。”
众人看着他?,只觉得他?面目温和,不似传闻中那般道貌岸然,只知道骗钱。
有人觉得林文和算命极准,于是请他?帮忙看下八字。
一般男女定亲前,都要先合八字。
屏山县没有庙,也没有道观,大多数都找的算命先生。
找谁不是算,既然这位准,那当然找他最好。
林文和请对方进屋,亲自给他?斟茶,那人喝了一口,赞不绝口,“你这?茶不错。”
林文和穷,喝不起好茶,他?这?人又不喜欢将就茶叶沫子,就用大麦茶代替,这?茶有一股浓浓的麦香,沁人心脾,滋味不错。
林文和笑笑,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八字仔细相合,说出答案,“天左旋,地右合,此乃天地相合,是难得的天定姻缘。”
那人得了好消息,立刻掏了二十文钱,欢欢喜喜走了。
客人走后没多久,又有不少客人进门。
林文和忙了半个时辰,直等媳妇进来催促他?去吃饭,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吃饭。
苏南珍端了些小零嘴,请大家在此等候,然后拉着丈夫回了后院。
林文和慢条斯理吃着面,听媳妇讲杨家之事?。
杨婆子没了儿子,整个魂都丢了。杨永富独自操办丧事。
“我将东西放在她床头柜上,原本想劝劝她,可她把我撵出来。”
外面传来动静,苏南珍探头瞅了一眼,小声冲丈夫说,“文娘到灶房做饭。看样子她想通了。”
悲伤是真的,可再悲伤活着的人总得活下去。林文和看到杨婆子跪在自家门前,就猜到她心性比他?预想的要稳。
林文和速度飞快吃完一碗面,“她估计不想看到咱们,未免惹她不快,咱们这?几天就躲着点。”
这?世上有些事?是没有道理的。尤其跟一个老年丧子的老太太那就更没法讲道理。
吃完饭,林文和自己去灶房洗碗,急匆匆回了前院。
刚坐下还没看呢,就听到外面有个大嗓门响起,“林掌柜?林掌柜。”
众人探头看去,就见之前那个猪肉团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进来了,他?旁边有个跟他?体型差不多的少年郎扶着他?。
众人唬了一跳,林文和盯着他?的脚,“你脚怎么了?”
猪肉团头找了个空椅子坐下,大大方方将自己包裹得像粽子的脚亮给他?看,“上回找你算命,你让我近日不要杀猪。我先前真听了,但后天贾老爷家纳小妾,办了几桌酒席,需要两头猪。我两个儿子去乡下收猪,只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在家,没办法,我只能自己上手。”说到这里,他?激动得拍大腿,“这?一刀下去,也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猫朝我脸上挠,我手一抖差点砍到我的手,得亏我反应及时,躲开了。”
他?抬了抬自己的脚,“可惜我躲得了手,脚忘了躲,大脚趾切了一半下去,流了大半碗血。疼死老子了。”
他?握住林文和的手激动得晃了几下,“林老弟,我悔啊,早知道你算得这?么灵,我哪怕不赚这?个钱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