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房间里,架子床上正躺着一位三十出头的女人。她紧闭双眸,头发松散睡在床上。床边坐着位十五岁的男娃,赫然是刘东魁,他脸颊凹陷,嘴唇发干起了皮,双眼赤红盯着床上的女子。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总是威严严苛的娘会变成现在这样?,他至今也缓不过劲来。
今天一天,他将整个屏山县的大夫都请过来了,无一例外都说他娘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昨天还在饭桌上训斥他要好好学习,争点?气,今天怎么就要死了?
他不能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因为母亲躺下,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全变了。
族长带着几?个族老要求接管钱庄,一口?一句“败家子”来形容他,看他的眼神都是烂泥爬不上墙的痛恨。
他们许是忘了,过年时,他们还交口?称赞他是刘家的荣耀,将来的掌门人。
呵,这就是他母亲一心想要扶持的族人!全都吸他家的血长大,现在他母亲病倒了,这些人就开始撕掉伪善的变妆。
这些人也就罢了。他原本也没将这些人放在心上,直接撵出去就是。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连他亲生父亲都是如此。
自父母和离后,父亲重新续娶了个女人,因为生活拮据,日?子一直过得不好。后来那女人命短,给他生了个弟弟就撒手?人寰。父亲后悔了,想要重新回到这个家。
他想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总是在两人中间充当?和事佬。可母亲性格执拗,就是不肯,反而叱责他眼盲心瞎,应该擦亮眼睛看看他父亲,那就是个孬种。更?是发下狠话,哪怕她死,也绝不会跟他父亲在一起。
他恼恨母亲的固执,更?恨他不像别的母亲那般温柔体贴,让他夹在双亲之?间左右为难。
可母亲这一躺下,父亲带着弟弟堂而皇之?搬进来,说要照顾他。父亲说得情深意切,他想让父亲去临县请大夫,父亲都百般推诿。这哪里是爱他娘,分明就是打着他的旗号想要占了母亲留下的家业。
他将人全部赶了出去,心里却?并不觉得畅快,反而只觉得窒息。
被亲人一个接一个地伤害,往日?父慈子孝、骨肉亲情的假面撕下,底下全是血淋淋的伤痕。
刘东魁握住他娘的手?,额头抵着她手?背,声音几?度哽咽,“娘,你快点?好起来吧。他们都想抢夺刘氏的家业。爷爷(母亲入赘)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财产,难道您要便宜别人吗?”
“娘,我错了,我不该顶撞您。”
“娘,您醒醒吧。”
……
一声声低喃让伺候在边上的丫鬟落泪。
门外有人通禀,有同窗来探望。
刘东魁擦了擦眼泪,示意门房将人请进大堂。
稍倾,刘东魁净了面,踏进大堂,发现来人是林七苏,微微有些愣怔。
两人还礼后,刘东魁请林七苏落座,“没想到竟是你来看我。”
林七苏笑笑,“都是同学一场。如果?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
这是娘亲病倒,刘东魁接到第一个善意,他心里暖洋洋的,虽然对方不一定能帮上自己,但这份好意他还是心领了,他拱拱手?,真诚道了声,“多?谢!”
林七苏摇头说不用,握茶杯的手?有些紧张,几?经踌躇,他终是开了口?,“不知刘同学可知我父母是做什么的?”
刘东魁还真知道,他之?前想要修理?林七苏,那几?个跟班也怕刘东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就暗地里打听林七苏的背影。
“他家好像是开算命馆的。”
刘东魁记得刘七是这么说的。
林七苏看他的神色就能猜到,却?也不以为意,将自己的来意说了,“我爹说你娘为屏山县铺路修桥,做了不少好事,应该积攒不少功德。现在她突然病入膏肓,总觉得有点?蹊跷。他们想帮你娘算一卦,看看你娘这病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
刘东魁猛地起身,眼底滑过一丝惊愕,“你是说我娘有可能被人下毒?”
林七苏摇头,“我爹得算过才能知道。”
刘东魁早上就派人去成都府请名医,但是路途遥远,也不知能不能赶上,现在哪怕是一丁点?希望,刘东魁都想试一试,他连连点?头,“对,对,我去请伯父进来。”
林七苏便道,“我爹在府外等候。”
两人出了院子,就看到林文和正站在院外观察刘府。
两人走到跟前,刘东魁向?他行礼,他似乎没听到,依旧在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