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也不去问到底是谁在组织动乱,只是又将目光转回台上。
很快轮到狄黎上场去致辞,下面顿时一阵骚动。狄黎也不管,就站在那,仍是一副冷漠的脸。戴奈一下却心安了,看着她的衣角走神。她就这么愣愣盯着她看——狄黎居高临下看人,一堆标志性的琥珀色眼睛有点眯,像漂亮大猫。她身形很高,西装的扣眼插了一朵洋蓟的花,头发用一条丁香色缎带绑了起来。
漂亮的黑豹子漫不经心拿过话筒,扫了一下场内。她顿了顿,才说:“今天我知道有人要来闹事,这可真好玩。有人想现在开始吗?”
无人应话。狄明在那暗笑,戴奈鼻尖又开始出汗了。
狄黎的第二句话是:“想来争这个位置就来和我当面讲。让他们上汤,我饿了。”
她把话筒一丢,接过一束漂亮的风信子花束,也不管礼仪小姐,就往下走。戴奈在灯光里看她,也不知道狄黎是有意还是无意,瞟了她一眼,微微对她眨了眨眼。
雇主真是爱惹仇恨……明明这底下不知道埋伏了多少暗藏心思的人,狄黎却还是完全不在乎。
戴奈手里还有点微微出汗。这堂堂几十桌人,还有藏在暗处的人,实在有点……让她担心。就好像这样的事情曾经发生过似的,她感到强烈的不详征兆,可是没法和谁说。
只是害怕而已。她不应该对狄黎没信心的,狄黎一定早就做好准备了……
她的背后是走廊,这时正好有两个保安扭着个人从后面经过,应该就是抓到的人,戴奈有点惶恐地往里缩,正巧这时候狄黎倒是下来了,一边扯缎带一边走,眼神警觉。她似乎想看一眼戴奈,又把头转了过来。
人被拖下去了,她也没管,朝戴奈走了过来。
戴奈浑身紧张得出汗。一股强烈如闪电的预感击中了她,即使有腮红挡着,她的脸也白了。狄黎看她脸色不妙,以为她过于紧张,走到她跟前说:“你——”
戴奈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反应得那么快。
几乎是在狄黎背后的枪口出现的一刹那,她就已经扑了上去。她像一只很笨拙的小鸟,甚至只飞了一下,就折了脚和翅膀,躺在泥土和尘埃里了。蓝色的,漂亮的小鸟……身体被打穿了。
她甚至没来得及察觉这一点,只觉得浑身抖得厉害,一下眼前都是白光。她在狄黎的怀里颤抖着,喘息着,以为自己只是脚崴了,还想勉强笑一下。她很艰难地抬头,往前看,看见狄黎的脸。她为什么那么震惊?那表情不适合她,戴奈还想说话,但是感觉好累,特别累……
她喘息着。好像刚刚有谁开枪,狄黎手里抓着枪,可是……
狄黎几乎是在吼:“你——你为什么,我知道他会!我知道他有枪,所以我才叫你…………”
戴奈只是用那对蓝色的眼睛看着她。她一下没遏制住哭腔,声音微弱下来:“我……明明叫你不要动……”
……是这样吗,啊,好像是这样的。她为什么要扑出去呢?她是不是……做错事了?
戴奈只能徒劳无力地抓住她,这时候才感受到腰间像是皮都被撕裂了一样的火辣辣的痛。她好困。她只能感觉到狄黎抱起她,她像片落叶似的,她在狄黎耳边轻轻说:“对不起……我没听话……”
打扰到您的计划了吗,真抱歉……可是我不想您死。这可怎么办呢……
戴奈甚至都没来得及觉得愤怒或者颓废之类的,一股浓烈的愧疚就升了上来。她不想麻烦雇主,可好像最后还是麻烦了别人。可她实在好困,戴奈昏昏沉沉,最终还是在上救护车的时候昏了过去。幸亏救护车倒是早就在旁边等着了,血袋也有,应该构不成生命危险。
最重要的还是戴奈运气也好,没有伤得太厉害。救护车要关门,维纳斯脱了高跟鞋光脚跑过来,衣服都勾破了跌跌撞撞说:“让我……让我陪她去!”
她喘着粗气,硬是爬上救护车。而狄黎只是一直在那一言不发,手套和西装都染了血,显得特别骇人。她就站在那,扣子上的洋蓟被蹭掉了,留下一点紫色的花瓣。
车关了门,救护车缓缓远去。狄黎仍然站在原地,心想那支洋蓟可能挂到戴奈身上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偏远的联想,小鸟羽毛断了,花折了——这一切都令她打心底里感到恍惚,这不对劲,这不应该这样……
她不知道该生气或是痛苦,抑或是悲伤和悔恨,但她低头看见一颗珍珠掉在地上,狄黎也没管后面的人的目光,只是蹲下将它捡了起来。她白色的手套染了血,蹭到珍珠上了。
那一刻,迟来的愤怒才猛然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