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只是想让他也把我当成个普通的江湖人士那样看待。也与我互称一声兄弟,互道一声朋友。
就象他和花和尚那样,和林冲那样,和柴进那样,甚至和卖人肉包子开黑店的孙二娘张青那种人一样。
但是他没有,他也与他们一样是看不起我时迁的。”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面目,他声音里的委屈却是清楚。
这大概就是江湖人士不为人知的辛酸与孤寂吧?
我家神兽也曾行走江湖,他是否也曾这般孤单无助过?
同道中人的一声抬举在我看来连屁都不值,在他看来却是千金难易。
那是他得到认可的唯一方式,有了那些所谓的“朋友”,在流落江湖的那些时日里,至少内心是不孤单的。
说好了不想他,怎么又想起来了?反正这次是铁了心的要绝交了。
我脾气好,并不代表我没脾气,我包容你,并不代表我没底限。
我把最好的都给你,你一味装傻充愣视而不见。
反倒把别的男人跟你的那点臭屁奉承看得比我更加重要,那我还那么在意你干什么?真当我贱啊?
我说:“时迁,你的家人呢?没有朋友,有家人也是很好啊。”
时迁苦笑:“我和小黑五一样,生下来就没有见过我爹,我娘也很早就走了,我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后来拜了一个贼人为师,就干上了这行。后来师父死了,我就一个人行走江湖。
西门庆,不是每个人都象你这么幸运。生下来就有父辈痛爱照拂,家业大,吃穿不愁,有亲朋巴结奉承。
而我们这种人,除了一个看不见摸不到的江湖,什么都没有。”
我从炕上坐起来,在黑暗里看他。
时迁迎上我的目光:“西门庆,其实我们不是讨厌你,是妒忌你。你有的,我们全都没有。而我们有的东西,你也不懂。”
我说:“那柴进呢?他也是贵胄出身,你们为什么不去妒忌他?”
时迁笑了:“他现在除了贵胄那个身份之外还有什么呢?朝廷不旦防备他,还防备着他整个家族,表面上给他一个空衔,暗地里处处排挤压制。他若不在江湖上找些声望,还能活得下去?”
我默了。
过了一会儿,我说:“时迁,原来你才是个明白人。”
他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醒来,炕那头空荡荡的,不知道什么时侯,时迁已经走了。
他的伤好得可真快,我觉得他不该叫鼓上蚤,应该叫打不死的小强。
代安备了马车过来接我,临走的时侯我给了小黑五一些银两,叫他去附近找个学堂读书识字,学点能耐,将来也好养活自己。
可是小黑五说,他才不读书,读书没意思。他要拿着这些钱去拜师学武艺,将来也能象时迁叔叔和武松叔叔那样,仗着一身武艺行走江湖,潇洒快哉。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说话,那条所谓潇洒快哉的路并不象外人想象的那般美好,每一个行走江湖的人都有他不为人知的苦楚。
上了马车,代安凑过来道:
“爹,果真如你所料。教武都头押货的东家就是咱们的同行,之前暗地里使坏教官府封咱们店的也是他。
武都头那箱货被官府查了,被抓的那个马夫二话不说就将东家的事情全都给招了。
那人姓洪,他家里也开着两家药行,因为会些拳脚功夫就教柴大官人看重,留他在庄上作了教头,两个人交情不错。
姓洪的想除掉咱们家,自己左右邻近几个州府的药价。
先是教柴进托着武都头替他送货,给下高佣笼络,暗地里又派人跟着武都头,知道咱们的几家药行分别在哪儿,之后便拿着柴大官人的手信唆使官府,教封了咱们各处的分店,还截了咱们要买的货。
五石散这事儿一出来,他自己家的药行就先被打了脸。
私贩五石散可比咱们的事儿大多了,那十包货足能教他全家罚没充军的,如今他人也逃了,现在怕是还在柴大官人庄上躲着哩。
爹,这一局咱们可是赢了。他这一跑,就没人再左右官府,咱们的各家铺子立马就能重新开业!”
我靠着车头想了一会儿,说:“叫马夫掉头,转去沧州。”
代安奇道:“爹,咱去沧州做什么?”
“我要会一会那个柴大官人!”
“爹,你去会他做什么?明知道是他手下人暗害的咱们。”
我冷声一笑:“你以为我不去找他,他就不会来找我吗?有的话我必须得当面跟他说个清楚。
还有那个姓洪的,只要他不被治透,我的心里就不得安稳,须得永绝了这个后患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