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不是啊,你们这不等同于放我回去送死么?一言不合可是要杀头的罪过!陛下耳根子软早就被国师蛊惑得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国师一句话比陛下的圣旨还管用。你们也说了真正想要那破石头的是国师,如今我把人家看中的仙石给搞丢了,我要是回去还有命在么!”
苏澈拍着宇文正的肩膀站着说话不腰疼,“信我,不会的,你可是大苍国的中流砥柱,百战百胜的西域战神,皇帝降罪谁都不会降罪你的,再说了,国师万一人美心善不跟你计较呢?”
拂开苏澈的手,宇文正不吃苏澈这一套,“你少在这里拿胡话来驴我!”
一旁的赵枫居然也掺和进来,冰山融化微笑着附和苏澈的说辞,“宇文将军大可放心回朝复命,我这边会让我舅舅尽快造反的,只要我们这边势成,朝廷的关注点以及那妖道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到我们这边来的,到时候宇文将军就安全了。”
不吃苏澈那一套,宇文正眼瞅着对他温言细语一副谪仙姿态的赵枫,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态度登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信苏澈的鬼话转而信了赵枫的鬼话,“末将定不辱使命!”
说着就雄赳赳气昂昂带着原先的三千精兵上路回京复命去了。
直到骑上了马上了路,宇文正才后知后觉哪里不对。
这厮前脚说人家皇帝耳根子软,他宇文正其实也不过是半斤八两,见着个能说会道长得又好看的仙人还不是一头栽进了人家的温情陷阱里边——说到底,男人这种生物还真是八斤八两都是一丘之貉的色胚。
宇文正就这样被刚刚成型的小队成员给无情而又冷漠地一脚踹回了京城复命去了。
在对方离开的这段时日,苏澈这边四人也没有闲着,阿古赶回魔教开始造势准备揭竿而起造反,并且得声势浩大足够让京城知晓为之震慑。
赵枫这边跟自家师父道出了一切事情的原委,药王老爷子长叹一声,冲赵枫说了声好自为之就放赵枫出谷处理凡尘俗事了。
站在沂山山脚回望来时路。
赵枫作寻常江湖客打扮,少了几分谷中的谪仙气质,整个人返璞归真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舍不得了?”苏澈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如此调侃。
赵枫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舍不得也得舍得,你既然选择了天下,那从今往后所行每一步皆是身不由己。”苏澈结合赵枫这人的人设,对此人有种预感。
在武侠小说里边这种人就是那种主角的好基友好伙伴,最后会在官场之中为主角保驾护航成为成功主角背后的那个男人。
如果是一部权谋文,这类人最适合用来当承载主旨大意的核心人物——也就是主人公。
既然是主人公,苏澈跟郭昶这种胸无大志只想喝酒玩鸟看风景的江湖浪人小角色当然得跟对方打好关系了。
该替天道灌给这位主人公的心灵鸡汤是一碗也不能少。
“从今往后我便不是药王谷弟子,”言及此,赵枫目光坚毅一往无前,“我是大苍国子民,赵枫。”
取出嘴里边的狗尾巴草,指着对方,“你还漏了一个身份,你还是先帝的第十九个儿子,大苍国的逸王爷赵枫。”
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两人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
这边厢红尘策马格局广阔,奔赴回京的宇文正就有些难熬了。
“大胆宇文正!你丢了仙石还有脸回来见朕!”
得知自己钦点押运仙石回京的大将居然半道上让人给劫了货,帝王赵栋很是气愤,恨不得当场下旨斩了这辜负隆恩的罪恶之人——这可是他家国师指名道姓要的东西!
瞧着面前的帝王无能狂怒,宇文正内心波澜不惊。
而后道出了先前跟小伙伴们讨论出来的最终剧本台词,“劫匪留下了字据,自称是西域魔教教主所为……那妖人出手很是诡谲,其身法活脱脱瞧着跟咱们国师是一个路数,末将□□凡胎,怎敢与仙人相抗。”
“你还在此狡辩!”帝王赵栋完全听不进去宇文正的话,说着就打算让人把宇文正拉出去砍了。
哪知道客座一旁的国师,居然出言制止,“慢,容我详询。”
国师开口,帝王赵栋瞬间变了张脸转换了态度。
该说这国师哪怕不凭借耍大神的本事吃饭,单靠那张脸也能谋求个生财之道。
如果说先前宇文正遇见的逸王爷像是九天下凡尘的谪仙,那么面前这位着暗金鎏边玄色道袍的国师叶沧澜,瞧着就像是成了精的鬼魅,一言一行都仿佛是在榨取人的精气骨髓,好看到已然到了妖魔化的境界。
他来到宇文正面前,伸出手,抬起宇文正的下巴,凝视着宇文正的眼,双眸之中涌现出滔天的血海之相。
没有开口,没有询问。
叶沧澜便从宇文正的眼中窥探到了自己想要的真相。
计谋么……
正合他意啊。
这群人想要请君入瓮,殊不知,却是君来就山。
而且……他要找的人就在那群人之中,他不介意接了对方的招数。
松开手,回望帝王赵栋,叶沧澜微微牵扯了嘴角,只一个浅淡的笑就让帝王瞬间晃花了眼理智全无,“陛下,确是魔教妖人所为,那妖人会的也着实不是凡间功法,宇文将军丢了仙石实属情理之中。”
“既如此,那仙师您有何高见?”
面对着国师,帝王赵栋就像是其驯养的一条忠犬一般,说往东不敢往西。
“还望陛下应允,着我随宇文将军一道,发兵清剿魔教,替陛下寻回仙石。”
一旁恢复了神智的宇文正,乍一听这国师真就上钩了还如此配合他的演出,不禁有些疑惑他刚才说了些啥让对方居然就顺着他们安排的戏码走了。
“这……仙师乃千金之躯,怎可轻易犯险。”帝王赵栋眼巴巴瞧着叶沧澜,满心满眼除了担忧还有快要溢出眼眶的濡慕之情,其实他只是不想与他家仙师分离罢了,一想到仙师要离宫出走,他这心里就跟刀刮似的。
宇文正窥见这一情绪,赶忙低下头。
你说这都是叫什么事儿啊,这妖道当真是毫无原则毫无节操可言,把一国之君魅惑成了这样。
都说红颜祸水,没想到这有实力还有心机的蓝颜祸水起来更是让帝王招架不住,把帝王蛊惑得理智荡然无存,面子里子通通都不要了。
对于帝王赵栋的挽留,叶沧澜稍稍垮下脸作面无表情的冷脸模样。
帝王赵栋就直接败下阵来,“仙师莫气,仙师想要去讨伐魔教妖人,那就去,就去……”
可以说是非常没有作为一国之君说一不二的魄力跟原则了。
随后又疾言厉色冲着宇文正再次无能狂怒呼喝道:“朕拨你十万精兵,务必要将那群反贼悉数绞杀殆尽。”说着又用余光看了看客座的国师,复又恢复了温和语调道:“行军途中千万要照顾好仙师,仙师若有半点差池……”
凝聚向宇文正的目光满是杀意,“你便提头来见朕!”
“臣遵旨!”
宇文正虽然心里老大不愿意去守护这么一个妖人,浑身上下妖里妖气的,干的也是媚主惑上扰乱超纲的腌臜事。
同样长得好看,人家逸王爷就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这个妖道却只想着让自己快活。
宇文正是打心眼里不服气这个妖道。
他不服,对方也没打算让宇文正服。
回头两人上了路,宇文正正眼也不给叶沧澜,只把对方当一个祖宗一样供起来连话也传达不下去。
是夜,驻扎休息,叶沧澜居然主动找上了宇文正。
宇文正当没看到对方似的绕道走了。
却让对方拉住了衣摆,“你们那点小动作我都知道。”
果然这句话成功引起了宇文正的注意,环顾四周,拉着叶沧澜到了僻静处,冷言冷语道:“既然你都知道你还跟着我去送死?”
叶沧澜微微偏过头,明明是妖媚惑人的一张脸,却做出天真无辜的孩童样态,“你怎么就认为死的一定是我呢?”
嘴角浮现出一抹肆意的笑,“我啊,超厉害的。”
宇文正瞧着那张脸,不知道对方是给他下了什么降头,居然会被迷惑得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甚至……甚至内心开始有了动摇,他先前对对方的态度是不是太恶劣了些。
人家一个柔弱的文人雅士让他一个大老粗那么粗鲁对待,一路上毫无怨言,反倒是他在那里心胸狭隘一个劲儿给对方穿小鞋。
这可不像是光明磊落如他平日里做得出来的事儿。
呆愣地杵在那儿,直到国师人都没影儿了。
宇文正才从浮想联翩的世界中醒活过来了。
后知后觉自己先前那副跟帝王赵栋一样失魂落魄的样态,宇文正骂骂咧咧了几句。
“妈的,这鸟人身上邪乎啊!”
盖因这一手,宇文正之后完全是躲着叶沧澜。
但宇文正想躲,人家偏偏要往宇文正身上凑。
又是一日安营扎寨休憩,叶沧澜掀了帐帘就进了帅帐。
宇文正腾地一下站起身,冲叶沧澜见了礼就打算溜之大吉把这帅帐让出去。
哪知道对方就这么冷不丁直接开口道:“将军是怕我吗?”
宇文正不敢接话,这鸟人看人一眼就能挖空对方的心思,说上一两句话就能给人洗脑。
这谁顶得住啊。
反正他是顶不住的。
“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你施法了,我就想来找你聊聊的。”
国师一脸落寞的神情,说得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左右是摆脱不了这个妖人的,宇文正也只得规规矩矩重又坐下。
见宇文正不走了,叶沧澜便随处找了个地界坐下,一拂袖,几案上便摆上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自顾自倒酒,小酌三两杯,见座上宇文正桌案前仍旧空空如也,叶沧澜弹指一挥,一壶佳酿便呈现在宇文正面前,“喝吧,这是我从无涯峰上带下来的酒,没毒的。”
见这人这一番手腕,宇文正终于肯相信这人虽然长得妖里妖气,但是却是真有些本事跟门道。
左右他烂命一条有今朝没明日的,便真就抛下芥蒂饮起了对方送的酒。
一杯黄汤下肚,宇文正打量着空杯很是震惊的模样,“这酒……”
“这是我师父亲手酿的,当年他老人家可宝贝这些酒,回头却让我这么糟蹋。”叶沧澜提到他的恩师似乎很是不忿的模样,接连又喝下了好几杯。
如此佳酿却让对方牛饮下肚,宇文正也是爱惜美酒之人,想着这些天来,对方也没怎么作妖便主动问道:“国师似乎……有心事?”
美目一棱,叶沧澜莞尔一笑道:“就这么明显?”
“你整张脸都在写着你不开心,不然你也不会是不是个人都拉着陪你一道痛饮了。”这么说着,宇文正又倒了一杯酒,这一次他细细品尝,真觉得此乃仙家佳酿,好不陶醉。
对方不屑轻笑,就在宇文正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他这个过于冒犯的问题的时候。
叶沧澜放下杯盏,目色空放真就开始絮叨那些陈年旧事。
“今日是我师父的死祭,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喝得烂醉如泥,好让我忘了那个老王八蛋。”
听对方称呼自己的恩师作老王八蛋,宇文正被呛得猛咳了几声。
这国师也是放荡不羁的洒脱人啊。
“我那师父,被称作是玄极宗之耻,为人处世颇为浪荡毫无规矩二字可言,旁人提起他来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他一个无赖之徒却霸占着修真界第一的名头,压着玄极宗的掌门独占无涯峰头是整个门派的老祖宗,可就是这么一个看着不靠谱的人……”说到这里,仰头一饮而尽,“最后却能舍得下性命为天下苍生作牺牲,上界之人如今提及他,早就忘了当年他那些荒唐事,人口一声称其为道尊,当真是引人发笑。”
“也只得我这个胆敢欺师灭祖的逆徒,还敢管他叫老王八蛋。”说到这里,叶沧澜一把将酒杯放下,目色冷冽,“谁稀罕他的牺牲啊,该死的人明明是我。”
莫名听了人家师徒二人的八卦,宇文正以他近日来突飞猛进善于窥探奸情的慧眼观察一番后试探性问道:“你嘴上说他如何如何不靠谱,骂骂咧咧的模样,国师,其实你是极为尊重您的恩师的吧?”
虽然他对于什么玄极宗、无涯峰、上界这类陌生词汇不甚明白,但大致听上去就是一个看上去不靠谱实际上却心思纯正的一个人,为了大义牺牲了自己的故事。
这感觉听上去怎么那么熟悉……
他身边也有这样的人?
却听闻砰然一声响,国师居然将几案上的酒杯拍作齑粉。
“尊重他?”轻蔑地瞧了对方一眼不置可否——他最恨的就是自己从头到尾居然都还念着他且忘不了他。
叶沧澜愤然起身,扬长而去。
宇文正挠了挠自己的脸,总觉得自己貌似发现了国师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家伙口是心非起来的模样总算瞧着有点人情味了。
但很快宇文正就醒活过来,他可是要跟这家伙唱对台的,怎么可以对敌人莫名其妙产生恻隐之心。
太不该了,没准又是那个妖人的妖法!
一定是这样。
出了帅帐,叶沧澜一秒变脸,哪还有先前那副愤愤然恼羞成怒的模样,重回面无表情的漠然。
回望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的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