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有点刺客的样子?
“你别慌,”沐雪心扶住那仆从,“锦衣卫多半只是来例行公事,我们这儿想必搜不出什么。除非我们脸黑到天上掉凶器都能砸中……”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云生蹲在角落呐呐开口:“公子……”
沐雪心忽然心生不好的预感。
他循着云生的目光望过去,望到不远处角落里敞开着的箱子,一眼就看见了箱子里放着一把镶着星月宝石的匕首。
匕首虽然被擦拭过,但还留着剧毒的黑锈痕迹。
沐雪心:“……”
千钧一发之际,他终于将现下的处境与浑浊混乱的记忆串了起来。脑海中如同一道惊雷炸开,那些熟悉却纠缠不清的关键词,此时忽然有了连贯的意义。
为什么听云生说到皇帝遇刺时,他会有那种难以言说的熟悉。
为什么那两人先前与澪华无冤无仇,今日却忽然大摇大摆地闯上门来。
刺杀。
因为,原主最后的悲惨结局,就是以这场子虚乌有的刺杀为转折点开始的。
而这场刺杀,之后也被证实,正是先前嚣张跋扈的那两个小倌的手笔。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来到大雍的这些日子第一美人有多出众,就被旁人嫉恨陷害了多少次。前些次多少还都是些不轻不重的罪名,且本就是假意陷害,只要查清楚了总归是不会出什么大事。
这回不同。
若沐雪心没有记错,这场刺杀,是原主最后一次被陷害了。
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次,反派们铆足了劲想让第一美人彻底万劫不复;也正是这一次,逼得原主山穷水尽之下逃离大雍,最后在故国也惨成弃子,被迫走上绝路。
自己刚穿过来,原主也没有留下任何的记忆。可这星月匕首的的确确是北冥的东西,而北冥人本就擅长用毒用蛊,于是匕首上淬的毒也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沐雪心自己本也惯用毒蛊,知道那毒未必就是北冥独有,也清楚那东西多半是那两人趁着他昏迷在这儿闹的那会儿偷偷放进去的。
可这些口说无凭,况且以他如今的身份,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他。
一瞬间沐雪心不但理清了自己的处境,也明白过来自己究竟身处哪个时间节点。可是已经太晚了。
来不及了。
先前云生也说过他是从宫城面圣回来后睡过去的。如果按照时间追溯回去,恐怕是他前脚离开养心殿,后脚就进了刺客。
只要那刺客行事足够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他就是最后锦衣卫眼里最后一个见了皇上的人。
本就是最有嫌疑的人,屋子里还明晃晃的放着凶器,所有的事都恰到好处地契合在了一起。
根本洗不清。
开局就是个死局。
“我出去,既然说不清了,我去顶罪,反正我原本也想刺杀狗皇帝,也不算冤枉,”云生猛地起身,“好歹我是练武之人,无论如何不能让公子去锦衣卫那种地方……”
“你去了怎么说?只是自己的主意,与我完全无关?他们会信么?”沐雪心拉住云生摇了摇头,“没用的,他们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云生咬牙道,“那我们就逃!逃回北冥,他们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真敢到北冥来抓人。”
沐雪心看着云生,“逃回北冥?”
“公子本就是皇上的义弟,如今回到了北冥,皇上自然会以有功之臣相待……”云生不假思索地接道。
沐雪心忽然笑了笑。
“北冥将我送来,本就是为了停战。可若是我们真被坐实了这刺杀的罪名,这战还怎么停?你说皇上是选择保他的皇位,还是保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弟?”
说这话时,他想起了在深山野岭里孤独死去的那位原主。
“公子……”云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着沐雪心。
锦衣卫……
沐雪心当年在大雍时,也曾和锦衣卫打了不少交道。若是慢慢应付,或许并不是完全没有回转余地。
只是一晃的惊惶之后,沐雪心已然镇定了下来。他定了定神,看向云生。
“我现在出去,他们不会再进来抓你。等锦衣卫的人都走干净了,你偷一套采办太监的衣服混出宫去,出了城找个地方躲一阵子……要是刚好路过南风街,就抓了那两个小畜生扒光衣服,扔许阁老家门口去。”
云生:“……”
可这话说的太像交代后事。
云生一脸不像哭又不像笑的扭曲表情,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雪后的风愈演愈烈,沐雪心一时间思虑过重,被风吹得瞬间有些站不稳。云生连忙扶住他,又给沐雪心在外头披上一件狐裘。
“也好……”沐雪心收紧了狐裘,回头又道,“别意气用事,锦衣卫那些人审起来婆婆妈妈的,得慢慢跟他们周旋……”
云生:“……”
云生愣愣地看着沐雪心的背影,忽然意识到公子似乎并不是外界传闻中的孱弱美人。
或许公子真能没事也未可知。
可是……
“公、公子,”云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忽然又叫住了他。
沐雪心回过头看向他。
“公子……我恐怕也逃不走的,”云生摇了摇头,“来的是宋慕汐。”
“哦?”沐雪心神情微动。
院子外已经聚起了十数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沐雪心走到窗边,目光渐渐推远,最后定格在领头那人的身上。
“公子大约是不知道这位的手段的……此人是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行事残忍无情,且一向对北冥人恨之入骨。落在他手里……”
云生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睛,“我们完了。”
沐雪心:“……”
确实是完了。
沐雪心想。
他,沐雪心。
就快要落在当年的死党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