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清渊鬼使神差般停住,握住刀柄的手攥的更紧。
他脑中莫名涌现出白日里宴尘对陈远说的那句话。
‘在这天玄道宗,敢伤我徒弟喻清渊者,便是如你这般下场。’
还有他将自己背回来时,那一身温凉。
喻清渊简直对自身咬牙切齿,不就是一句话吗?有用吗!他不让别人伤你,自己却伤的很顺手!
这么一想,他忽然意识到,好像自他重生再见宴尘之后,这人并未对他出手一分。
还用灵力给他治了两个时辰的伤。
……就一天,一天能证明什么,他还是宴尘,还是一个人,还是前世伤你杀你之人!
九年之前的收徒之意,早就在一切之中荡然无存了!
喻清渊思绪翻涌,眼中杀意如潮,可他握刀的那只手却忍不住直抖。
……他的师尊不是人,可他不能不当人,要修仙,要求道,不能学的这人一般龌龊。
否则,岂非成了让他最痛恨之人!
暗里偷袭不是君子所为,他要杀他,要光明正大的杀他!
在那之前,必须将这份恨意埋入心底,至少在表面上,要表现的与平时无异,要装的让人看不出,要装成他前世那样听话又处处以师尊为先的好徒弟。
喻清渊情绪翻覆,最后还是抖着手将刀收了回去。
在他将刀收回的一刹那,宴尘睁开了眼。
喻清渊猛的落入一汪深潭之中。
他顿了一会,方试探道:“师尊?”
宴尘收回目光,他虽受焰火焚体之苦,并不是被封闭五感,何况自身意志力惊人,刚刚喻清渊一身杀意不掩,他感觉到了。
他没有回他,正要再次闭眼,却又在半途抬眸。
不多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宴峰主?”
这声音,是萧辞冰。
屋中二人一时都未回话,外间的敲门声响了三声后停下。
“宴师弟?”
宴尘本想让喻清渊招呼他走,又想到今日在北山之时,后来此人也在,夜间来此,莫不是为了赤焰果而来?
他忍着剧痛下床,每一步似走在刀尖之上,喻清渊看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宴尘打开门,就见萧辞冰正站在门口。
萧辞冰容貌不俗,他一眼便看出宴尘不妥之处,并未立刻说破,他瞧着宴尘衣衫发丝,状似无意一般轻笑道:“宴师弟方才在沐浴?”
因他身上冷汗之顾,出的太多,乍一看去,确实有些像。
“嗯。”宴尘应了一声,尽力让自己看上去与平时无异,“萧峰主深夜来此,不知何事?”
萧辞冰顿了一下,方道:“你还是如从前一般凉薄,我与你同门师兄弟多年,无事时就不能来找你喝酒吗?”说罢他将手上的酒壶往上提了提,冲着屋内的喻清渊道:“备两个杯子来。”
深更半夜找人喝酒,一般人谁会这么无聊。
萧辞冰说完,径自走到前方侧边的一张石桌旁,坐下等他。
石桌旁是一颗桃花树,因长在道家场所,灵气浓郁之处,长久受此渲染,长的树高叶茂,比起一般的桃花树要高上许多,且四季开花。
宴尘站了一会,行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空中月光照下,洒在石桌之上。
萧辞冰又往宴尘身上看了一眼:“是不是师兄敲门太急,导致师弟沐浴之后水都没有擦干,才将衣服弄湿了一些。”他说完这句话,就看着对面人。
……谁沐浴还会用发带扎着头发。
宴尘看他,萧辞冰见此,嘴角又扯出一抹笑。
这时喻清渊拿着杯子前来,正好听见萧辞冰此句,他往宴尘处看了一眼。
就见其背月而坐,临风似仙。
他一时想起世人称他临清仙君四字。
……如果他与这人不曾有过杀身血仇,或许还能如他当年拜师时那般憧憬。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一切,都回不去了。
喻清渊打定主意,将杯子放好,之后就站在宴尘侧后方。
萧辞冰目光从喻清渊身上扫过,之后执壶倒酒。
陈远的徒弟鞭打喻清渊一事,宗内已是人尽皆知。
现下观他气色如常,外露之处无半分伤痕,并无那般待死之相。
那般难得的赤焰果……竟是给他的徒弟吃了。
甚至不惜为此受得内伤,此刻受这煎人心魄的焰火焚体之苦。
他从前竟然不知,他这交情浅薄的师弟,原是这般……有趣。
萧辞冰含笑道:“尝尝如何?”一片花瓣正巧落在酒面之上。
宴尘垂眸,一身淡意。
此人,到底何意?
如今赤焰果已被喻清渊吃了,他也不怕被人知道,想取是取不走了。
身上的冷汗还在出,他伸手,正要端起酒杯。
石桌对面的萧辞冰忽而探手过来,握在他手腕之上。
侧后方的喻清渊目光不禁落在他二人交握之处。